长安的小姑姑是熙和二十二年嫁给秦侯爷的,秦雁行的生日是熙和二十二年七月,外界传的是她小姑姑在婚前就与秦侯爷有了首尾,所以才有了这么个女儿。
但是穆家人都知道,穆家家教甚严,她小姑姑绝对不会做那种越矩的事,能让她把这口气吞下去的原因,就是因为秦雁行身份特殊。
至于秦雁行身份特殊在哪里,长安就不知道了,这些事也不是该她知道的,反正她本来就跟这个表姐不大玩得来,所以也不关心。
她这个表姐性子不大好说,总是透着一股小家子气,而且特别柔弱,总是哭哭啼啼的,长安要是跟灯灯打一架,打完就打完了,两人依旧挤一个被窝睡觉,可若是不小心推搡到秦雁行,她一准儿哭哭啼啼地去告状,而且家里长辈都惯着秦雁行,每次她一告状,长安跟灯灯都要挨一顿教训,久而久之,她们也都不大愿意跟秦雁行玩了。
长安小时候懒得惹麻烦,所以但凡是秦雁行看上的东西,她都躲得远远的,不去争抢,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这个表姐会哭,所以现在听说是她把花雅望抢走了,长安生出一种无力感,连想去抢回来的心思都没有。
而且过了最初的惊诧之后,她也没觉得多伤心,花雅望对她而言,就是个照顾过她一段时间的好人,可能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朦胧情愫,对于他跟自己退亲,长安难过是一定的,但是还没到那种要死要活的地步。
就在长安愣神的功夫,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冲进了花府,是哥哥长宁!
长安觉得鼻子有点酸,别人都不要她了,至少哥哥还是疼他的,长宁这么怒气冲冲地来,不用想也知道是在替自己不平,她怕哥哥真的会把花雅望打残了,便也冲了过去想要阻止哥哥做傻事,才往前迈出一步,便感觉被人拉住了,紧接着口鼻便被什么东西捂住了,有诡异的味道冲破她的鼻腔直冲大脑,她还没来得及挣扎,便晕了过去。
长宁冲进了花府,花府的家丁认识他,不敢拦着,赶紧偷偷派人去通知花大人。
花雅望早就知道长宁会来,所以得了消息也不意外,很从容地从屋子里走出来了,看到长宁的时候还是错愕了一下。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长宁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对着他的肚子就是一拳,将他打倒在地,顺势骑在他的腰上,卡着他的脖子,极力压抑着怒气问道:“你怎么对得起我妹妹?你他妈的怎么对得起我妹妹!”
花雅望想开口说话,但是脖子被压得死死的,张着嘴也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家丁根本打不过长宁,想上来拉架,根本就拉不动,眼见着就要出人命了,花管家小声劝说道:“穆公子,你再不松手,我家大人就要死了。”
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一半是吓的,一半是惊的。
穆长宁看到花雅望满脸通红,再这么下去,一定会窒息而死,慢慢地松开了手,站了起来,恶狠狠地问道:“你就一定要这么趋炎附势么?长安才失踪多久,你就上赶着要去娶秦雁行?”
花雅望沉默了很久,只缓缓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我知道你向我们穆府求亲的动机不单纯,我不怪你,我们穆家能帮你的一定帮,你根本用不着我妹妹一失踪就去娶秦雁行吧?他们秦家能给的,我们穆家一样给得起,你就等等我妹妹,又能如何?你怎么就不想想,你娶了秦家的人,她回来了之后该怎么办?”
“对不起。”
“算了,跟你这种人,我无话可说。”
长宁嫌恶地看了他一眼,调头就走。
花雅望赶紧追了上去,说道:“穆大公子,我会跟圣上说,婚期推迟到一年之后。”
“然后呢?你要娶的不还是秦雁行?”
“圣上赐婚,我还能如何?”
“你不跟我们穆府退亲,圣上能够给你赐婚?这亲早不退晚不退,秦雁行一拿了放妻书回来,你就急着退亲,你还敢说你不是为了攀上秦家?”
“我……我从前是真的把长安当做妻子的。”
“所以你现在推迟一年成亲是为了给你的妻子守满一年孝?”长宁被气乐了,讽刺地说道:“长安福大命大,一定会平安归来,你爱什么时候娶亲就什么时候娶,跟长安没关系,不用做这些假惺惺的事,我们穆家的人都不太聪明,可是真情假意还是分得清的!”
“穆大公子,我对长安是认真的,我知道我的话可笑,但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有愧于她,对不起。”
“你也知道你说的话可笑?我再跟你说件更可笑的事,你不是问我脸上的伤怎么来的么?我他妈的跟个二愣子似的,把全京城里所有说你‘不知廉耻,攀龙附凤’的人挨个儿揍了一遍,结果你猜怎么着?”
花雅望难堪地摇了摇头,“求求你,别说了。”
“我偏要说!结果我一回家,母亲跟我说,你跟我们穆家退亲了,我以为自己特仗义,结果在别人眼里不过就是跳梁小丑,还是曹叔说得对,你配不上我妹妹。”
花雅望听到他提到曹俊采,警惕地问道:“小曹大人,没跟你说什么吧?”
长宁用鼻子哼了口气,说道:“他说他看不起你。”
花雅望观察长宁的神色,知道曹俊采没有把清台府发生的事情告诉他,毕竟涉及到昭华公主失踪的事,曹俊采再怎么心疼长安,也不会把当时的事说出来。
说到底都怪他,如果他当时不帮着商南的淳王爷制服了曹俊采,任由他发兵去找长安的话,说不定还能把人找回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现在所有人都以为长安是离家出走才失踪的,只有他跟曹俊采知道真相,但是他们不能说,他们怕长安失踪的真相一旦传出去,昭华公主失踪的事就瞒不住了。
他们大周还不能跟商南开战。
其实那一天,花雅望真的是想一狠心,由着曹俊采去发兵,可是他不得不顾全大局,牺牲一个长安,可以保一方太平,孰轻孰重,不难分辨,可是现在,他有些痛恨自己的“顾全大局”。
全京城里对待花雅望最真挚的,就是穆长宁、穆长安两兄妹,他不想辜负他们,但是他没有办法,他的苦衷他说不出口,圣上把他招进宫,让他跟穆府退亲,他还能抗旨不成?
圣上器重穆府,所以不想得罪他们,便给他下了暗旨,让他去退亲,并且不许他对任何人说出实情,以免穆家人知晓之后,会对圣上不满。
花雅望连秦雁行长什么样都没有见过,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疯女人为什么非他不嫁,可是圣上让他娶,他只能硬着头皮娶,别人都说他是为了攀上秦家的关系才求娶秦雁行,他何其无辜?
本来关于秦雁行的身份他只是听说过一点,从圣上为她出头这件事来看,他已经可以确定了,秦雁行不是秦侯的女儿。
秦侯本来还有一个哥哥的,当年替圣上挡刀而死,死的时候没有留下一子半女,只有个小妾怀了孕,秦侯怕他哥哥的遗腹子孤苦无依,便瞒住了秦雁行是妾生女的身份,将她充作自己的嫡长女,给了她不该得的荣华富贵。
毕竟妾生的庶女,身份地位怎么比得上一个嫡长女?
圣上一直念着秦雁行生父曾经替自己挡过刀,所以对她一直颇为纵容,她要嫁给花雅望,在圣上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所以直接下了旨,逼花雅望娶亲。
花雅望对着书房柜子上一面令旗苦笑,他还记着第一次见长安时她那跳脱的样子,当时他势在必得,觉得长安就是他的囊中之物,可不管短短几个月的功夫,她就不见了,是他亲手把长安弄丢了。
花管家的声音在书房外响了起来:“大人,圣上宣你进宫。”
“知道了。”
花雅望换过一身衣裳,进了宫,发现曹俊采已经在了,旁边还站着商南的淳王爷,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此次进宫应该是跟商南的公主有关。
周明帝抬了一下下巴,说道:“还请淳王爷把话说明白。”
“商南那边已经怀疑我们把昭华弄丢了,所以派了人来,准备进宫觐见公主,说是觐见,其实就是想看一下公主还在不在。”
花雅望问道:“来觐见的人是震南王派来的么?”
淳王爷说道:“一共有两拨人,一拨是震南王派来的,一拨是南妃派来的。”
“南妃?”
淳王爷解释道:“南妃就是收养昭华公主的那个妃子,震南王派来的人我们可以暂时拦着不让见,但是南妃是昭华公主的母妃,她派人来看望公主再合理不过,我们怎么拦得住?”
曹俊采奇道:“南妃不过是个妃子,难道淳王爷拿她的人也没办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