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终还是如约而至。
按照平常的规矩,作为主人的儿子,他要和越楚歌出大门去迎接客人,但这位商人和越楚歌私下交情很不错,是老朋友,听仆人说也来过庄园里几趟,而且这次是个私会,简单的吃个饭罢了,不用刻意去迎接。
越楚歌既然没有说什么,他就安心睡到了快中午才起床。
越尧的卧室在二层,餐厅在一层。
他刚下楼就听到了一声带着少女情怀的呼唤:“越尧哥!”
我和你很熟吗?这种太过亲近的称呼尽管是从一个可爱活泼的姑娘嘴里吐露出也着实令他反感。
越楚歌看向儿子。他当然不会对他使什么眼色,因为他根本没必要讨好张家,他只想看看儿子的反应罢了。
“你们好,张总,张太太,小姐,我是越尧,幸会。”
张总挺着微微的啤酒肚,不过看上去还是保养得蛮好,夫人穿着华丽,很会打扮,满面红光地站在丈夫身后,鲜少说话。
越尧微微鞠躬表示问好,伸出手准备和张家的小姐握手,可没想到被面前这个陌生的女孩结结实实地熊抱了一下,差点吓坏他。
“……张小姐,我想我们还不是太熟。”Ivan生疏地别过脸去,轻轻推开她。
“你和我不熟,我却连你的星座都知道。”张小姐开朗地回答,一点也没有女孩家的害羞,“我叫张瑗熙,你可以直接喊我瑗熙。”
张总将女儿扯到后面,“不好意思,越先生,她……”
“——令媛很可爱。”越尧笑着说。
“三位请坐。”仆人拉开五把椅子,众人落座。
张总落了座,看着越尧笑道,“越家三少爷我是第一次见到本人,年轻英俊,难怪小女会对你念念不忘。”
我从来没见过你女儿,她念念不忘跟我有什么关系……
“张总谬赞犬子了。”
“越董事长,另外两个儿子为什么不在场呢?”张太太问。
这难免让人好奇。越楚歌根本就没有和越禹和越舜提过请客的事情,他只告诉了越尧一个人,并叮嘱他务必准时到场,在外人看来这是很明显的偏袒。
“他们都比较忙,还请三位能体谅。”
“越董事长的一双儿子年少有为,在商界都有着自己的一部分地盘,年轻人,忙忙挺好。”张总说,“不过现在我们打拼的东西,还得是为他们准备的。”
越尧微微皱眉。
“不过,”张总话锋一转,“越董事长的儿子们一个个都那么有本事,应该不用你操心了吧。”
“您说笑了,该给的还是要给。”
两人说话哪里有老朋友的样子?
“我今天的来意,越董事长应该是很清楚的。”张总话虽是对越楚歌说的,但眼睛却一直看着越尧,“这几年房地产一直很吃香,我正准备和中国一家大公司合作,绝对可靠,可以捞一笔大的。对方已经在准备合同了。您一直在涉猎这里,又是我最大的股东,说到私人感情嘛,也是生意场上的朋友,我的女儿非常喜欢越小少爷,我们两家如果可以攀上亲家,那就亲上加亲了。”
“我还没有结婚的打算。”越尧话音刚落就看见了越楚歌的怒视。
“不用那么急。”张总回答。
“越尧的确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他没有妈妈,做父亲的理应操点心。”
越楚歌居然脸皮厚到能说出这种话!做出一副慈祥父亲的模样给谁看呢?他的母亲去世了,到底是谁的错?这老狐狸能为他操心?是他强迫他做事吧?!他也不奢求父爱,只要他多把心思多花点到自己身上,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越楚歌似乎看不见儿子铁青着脸,继续说:“我很喜欢令媛,有空一定要常来家里玩。”
张瑗熙丝毫听不出主人的客气话:“一定一定,越伯父,今天你这话我记下了,往后我若来了您可别嫌我烦啊。”
越尧在心里暗暗翻了一眼。
后面的剧情就更简单了,一顿午餐在众人的客套话中吃完。
其实总体来说,越楚歌比这个张总更有钱,但显然张总公司的发展让他觉得他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张总好像也很希望越尧能娶了自己的女儿。
张总对越尧印象很好,甚至可以说,张家一家人都对越尧的印象很好。
越楚歌摸摸下巴,从饭桌上就能看出这个小姐完全是个有公主病的人,稀里糊涂,这种人嫁进越家……
但是他又不好当面拂了客人的意。
越尧本以为陪着客人吃完饭就可以结束了,没想到越楚歌仍然不放过他。
“她在花园。”
“我不喜欢她。”
“快去。”
“我说了我他妈不喜欢她!”
“别任性。”越楚歌说。
他甩开父亲,头都不回地上了楼。
他不是任性,只是实在不想再这么虚伪地生活下去了。
我为什么要在这群商人面前做出谦卑的样子?
他不可能娶夏舞以外的女人,所以他现在不会和除了她以外任何女人在一起。
夏舞走了吗?她是不是已经离开了美国?
没关系,反正他今晚就要走了,Kevin已经在催促他尽快回中国了。
他将房门一关,倒在了大床上。
一遍遍翻阅着手机里的邮件,不知看了多少次。
“韩忆:最后一次用这个名字称呼你了。这不光是一封辞职信,还是一封分手信,不是和你,是和我们的过去告别。
很多年了,我很奇怪我居然还在想你,还在人海中苦苦等待你,寻找你,一边恨你,一边等你。
很多年了,你的一句话依旧可以暖到我的心房,亦或者刺痛我的心脏,你一定不知道,你带我进过天堂,带我下过地狱。
我们之间最大的遗憾是连离开都不能当面说清,或许一个拥抱就能解决的事情,最后却是没有任何解释悄无声息的从我的生活中抽离。
找到你的时候,没有一个信我。他们说人总是会变的,八年了,就算韩忆依旧是韩忆,也可能不再喜欢你了。
我不信,因为我觉得,你不会。
本来想写些记忆的片段,却无所谓这个了,最后只会让自己更难过吧。
今天听你说不喜欢我了,我可能要的就是这一句话才能放下心,耗尽了真心你最后却不能感动——的确,这些年,我给你的特殊,你从未见过,何来感动呢?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最后还能在一起,晚一点也无所谓。
可惜,青涩不及当初,聚散不由你我,大抵是命运使然,我们不该在一起。
我来到了洛杉矶,无非是想要一个准确的答案。走过你走过的路,吹过你吹过的风,算不算是已经拥抱过你?
现在我放弃了我的爱人,最爱的人,给你全部自由,这是我可以最后给你的。
因为我找不到打扰你的理由了,从你说对我不再有感觉的那一刻开始。
韩忆,我很喜欢你,我不像你,甘愿做一个懦夫,却不告诉我你的心是怎么想的。
再见吧。真不想放开你啊。
希望你可以找个合适的助理,不要像我一样,不但帮不到你什么,还总是把事情办砸。
By:夏舞”
他是不是应该把一切都托盘而出,全部告诉夏舞,然后说他不是故意要这样的。
当初不是说好失而复得后就一定要把她牢牢牵在手里吗?难道真的变成了感情上的懦夫?
夏舞比他活得真实,至少敢爱敢恨。
越尧,你扪心自问,你全身上下哪里有配得上夏舞的地方?这个苦等你八年的女孩儿你居然有脸说她配你还不够资格?
什么是资格?你在她面前提资格?多混蛋。
那夜,他实在是把话说重了,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简直应该下地狱好好反省。
你能记得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唇,她的乌发,她的脸,她的笑,她的泪,为什么要自己骗自己?
你就是个懦夫!
告诉她吧,你有多爱她,你为她发狂,为她可以终身不娶。
可是请你冷静地想想,她现在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放下,何必再去搅乱她的生活?
她和冯敬在一起不是最好的选择吗?冯敬有钱,她一样能过得很好,吃穿不愁。
她终于不用跟在你的身后忙碌,为你的通告而头痛,她可以去做自己一切喜欢从事的工作。
离开你,夏舞会得到更好的生活。
你的苦衷说不说,都无所谓了。
你是个漩涡,越尧。
尽管越楚歌不会怎样她,你自己也会害了她。
她还执着于过去,但是“韩忆”这两个字,自己有多少年没提过了?
夏舞傻傻的,你也要和她一样?
——为什么我不能爱她?为什么还要继续相互折磨,我要和她在一起,至少能得到片刻的快乐。
你可以,但她真的等不起了。
你还要她的时光继续被你白白辜负吗?这是不是太自私了?
……
他快要疯了。
从床上起身准备关上窗帘,午后的阳光刺眼,从窗户穿透进来。
往下看可以俯视大半个越家的花园。
张瑗熙正在那里荡秋千。
夏舞也很喜欢荡秋千,他眯着眼睛看着。
“越尧哥?!”
居然把她当成了夏舞,看丢了魂,就这么被荡在高处的她看见了。
“下来啊,这里很多花我都不认得呢。”女孩儿招呼道,俨然一个天真烂漫的孩童模样。
越尧不理她,关进了左边的玻璃窗。
“越尧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从来没有谁对她这么不礼貌,她停下秋千仰着头质问道。
“没有。”不讨厌,但绝对谈不上喜欢。
“那你下来吧。”
“我想午睡一会儿,张小姐。”
“我可是难得来一次越家,你是我的idol,可不可以对你的fan好一点哦?”
回答她的是“砰”一声,紧闭的另一扇窗,还有拉上的白色窗帘。
张瑗熙撇撇嘴,她真的好失望,在电视上Ivan从不会对粉丝这么坏的。
如果爸爸能让她和越尧哥在一起就好了,她真的超级喜欢越尧哥哥啊。
阳光灿烂般的越尧,为什么刚刚她透过窗户却看出了一点小忧郁?
是因为自己打扰了他的午睡吗?对啊,做明星很辛苦的……
“傻傻站在这里做什么?”身边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数蚂蚁吗?”
张瑗熙惊喜地抬起头:“哎,越尧哥!”
……
我是不是疯了,夏舞?
无论看哪一个女人,都能倒映出你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