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训拿过玉佩,瞪了他一眼,就跟着裴元庆进府去了。
路上,裴元庆问道:“你们怎么才来,怎么就你一个人,程大哥呢?”
“咬金哥哥要在家里伺候家母,所以委托我来大兴找翠云姐,说起来都是因为我,咬金哥哥才无法尽早向翠云姐提亲,前些日子我们打听到翠云姐已经定亲了,心里觉得怪遗憾的,这次前来是为了还了翠云姐的玉佩。”
裴元庆跌足叹息:“虽说我姐跟程大哥有八年之约,可我姐早就打定主意非程大哥不嫁,你们什么时候来提亲,我姐都会答应的。若你们打听消息那会儿就过来,我姐也不会上吊自杀了。”
“什么?翠云姐上吊自杀了?!”静训震惊地无以复加,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裴元庆急忙说:“所幸被丫鬟发现救了下来,现在已经没事了。”
“你快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自从裴翠云回到大兴裴府之后,就为孙氏办了一场丧礼,对外就称母女两个在逃避土匪的途中坠崖,孙氏一命呜呼,裴翠云命大活了下来,还被当地的猎户救了下来,并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长大。
虽然如此说对裴家和裴翠云本人的名誉都是最好的,但对孙氏却不公平,她连裴府的门都没进,就被裴仁基的母亲裴老夫人做主在城外找了一块坟地葬了。姐弟两个哭过也闹过,但小孩子又怎么能说服铁了心的大人呢?
就在那年年底,裴老夫人做主让裴仁基娶了娘家侄女亲上加亲。裴仁基本人本事不错,家世也显赫,想嫁给他的女子不少,但前头夫人生死未卜,若是死了还好说,若是没死再找回来自己只能当妾,所以这些年虽然有人有意,但真正等着的只有这位娘舅家的表妹张氏,故而裴仁基对这位表妹还不错,又将教养子女的责任交给了她。
裴翠云跟着孙氏很是过了几年苦日子,所以对这位继母奢靡的生活颇有微词,就因为她在仁基跟前略提了一提,就被这位继母恨上了。裴仁基日日在陛下身边伺候着,哪里知道后宅的阴司,在裴翠云哭诉自己被继母虐待的时候,他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温柔可爱的表妹会做出这种事?反而裴翠云被训斥了一顿。对此,裴老夫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事不管。
对于裴翠云,裴老夫人是有怨言的,她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觉得孙氏败坏了裴家的名声,当初就应该真的跳崖而不是苟且偷生,连带着裴翠云也该死。
女子虽弱,为母则强,孙氏自己生死无所谓,可她死了她的女儿不定要流落到哪里去,所以她苟延活着。
到了裴翠云十四岁头上,张氏以裴翠云名声不好,要将她嫁给乡下一个无赖。裴翠云自然不会同意,连裴元庆也在裴仁基面前说这位继母面甜心苦,就在闹得不可开交地时候,张氏发觉自己有孕,为了保胎才暂时放过裴翠云。
此后六年,张氏每年都要闹一场。裴翠云烦不胜烦,就说自己已经将自己许出去了,不仅裴老夫人大怒,连裴仁基也面带寒霜,但女儿倔强,他们也奈何不得。
如此才平静了两年。但今年裴老夫人和张氏的娘家发生了一件大事,不仅被罢了官,还被抄没了家产。两个张家的女人又将主意打到了裴翠云身上,让她嫁回张家,理由是亲上加亲,实际上还是为了裴翠云的嫁妆。
孙氏也是出身世家,当年嫁给裴仁基的时候是一百二十四抬嫁妆,皇家嫁女也不过如此,庶出的公主还比不过她呢,而张氏进门的时候,张家已经败落,拼拼凑凑才六十六抬嫁妆,很多抬还是虚的,如何也比不过孙氏。她进门之后就打过孙氏嫁妆的主意,但嫁妆是女子的私产,就是丈夫也不得随意处置,裴仁基衡量再三将孙氏的嫁妆交给裴翠云打理。这也是一桩原罪。
裴翠云一心等着程咬金上门提亲,怎么会同意嫁给一个破落户?张家之所以败落,也是因为张氏的侄子不争气得罪了权贵,一家人才落得如此田地。
然而,这次大小张氏是铁了心要将裴翠云嫁回张家,任裴翠云如何闹腾都不松口,不仅如此,还将裴翠云身边得力的人全都发卖了,只留一个小丫头贴心伺候。
眼巴巴地等着程咬金上门提亲,但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而与张家的婚期越来越近,终于,裴翠云绝望了,一根绳子将自己吊在了房梁上。小丫头在门外听到房内一声凳子倒了的声音,她急忙进去查看,这时的裴翠云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有了这一出,裴仁基将张氏大骂了一顿,还要取消与张家的婚礼,他再不在意女儿,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
如今张家上下都将裴翠云当做救命稻草,又如何肯放手?张氏里外不是人,只好将婚期往后拖,却不提退婚的事。还说甚个,女子退亲后对名声不好,说不定下一个还不如张家。
裴仁基还待要骂,裴老夫人就开始哭天抢地,谁也奈何不了她。
“都怪我都怪我。”静训自责地说:“原本三年前我们就该来的,但我跟叔宝哥哥出了点儿事,照顾家里老人的担子全都压倒他身上了,是我们的不是。”
此时,也已经走到了裴翠云的院子前,裴元庆说:“我姐姐从来没有怨恨过你们。”
走进院子里,众人看到裴元庆带了一个姑娘进来,想拦都不敢拦——虽然夫人也生了却是个女儿,所以全家上下只有裴元庆一个男嗣,连不喜孙氏的裴老夫人也爱的不行。
“大小姐现在在做什么?”裴元庆问道。
那个救了裴翠云的丫鬟叫香雪,她福了一福,说:“大小姐在房间里看书呢,这位姑娘是?”
“你进去通报一声,说是故人来了。”
里边的裴翠云已经听到动静,“弟弟,你带了谁来?快进来。”
进了房间,静训上前行了一礼,笑道:“翠云姐姐还记得我吗?”
裴翠云一眼就认出了静训,急忙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欣喜地说:“静训,你来了?”
静训急忙上前按住她,说:“我听元庆说了你的事情了,你快躺着别动。”
裴翠云笑道:“脖子上的伤早就好了,我躺在床上无非是装相吓吓他们罢了。”
将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他们三人,静训将程咬金的话叙述了一遍,末了说:“是我们失信在线,倒是让翠云姐委屈了。”
裴翠云说:“这算什么,真要随了他们的意那才是真委屈呢。咬金既然还有娶我的心,我就是做什么也值得了。”
“既然如此,那翠云姐再等我们几天,等我们在大兴置办一些聘礼,就上门向阶级提亲。”
裴翠云讽刺一笑:“这几天能置办个什么,那张氏是铁了心要让我填他们张家的火坑,怎么舍得让我外嫁?你也别费那么多的事,等你们什么时候走的时候带上我就是了。”
“那怎么行?”静训和裴元庆齐声拒绝。
静训说:“既然是我们家想娶了姐姐,自然不会让姐姐受委屈。”
裴元庆也说:“聘为妻,奔为妾,姐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会让别人戳脊梁骨的。”
裴翠云说:“谁愿意戳就让她戳去,日子是给我自己过的,又不是给别人过的。”
见裴翠云非常固执,静训只好说:“既然我么已经来了大兴,就不会让别人欺负翠云姐,你且等着,我们很快就会再次上门。”
将人送到大门口,裴元庆问:“你真的有办法?”
静训道:“说实话,我刚才的话不过是为了安翠云姐的心,我还是觉得我们光明正大地上门提亲才是最好的办法。”
裴元庆也表示同意,他左右看看见没人往这边看,偷偷对静训说:“你告诉我你现在住在哪里,等会儿我让人将我攒的一些私房钱送过去。”
静训失笑:“哪里就用得着你的钱了,时候不早了,你也快回去吧。”说完,就抬脚往外走。
一拐弯见秦叔宝还在老地方等着,冲他笑笑。
“怎么样?见到人了吗?”
静训点点头,然后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完静训的叙述,秦叔宝叹道:“裴姑娘真是有情有义,我身上还带了一些银子,也能去别的地方支一些,勉强能凑出一副像样的聘礼,也不知道裴仁基能不能看上。”
静训说:“张氏打定主意要拿翠云姐填坑,我们就是置办再多的聘礼,最后也是跟着翠云姐回到夫家,所以,我们就是抬了金山银山她都不会同意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这事的根源在于张家,我们从张家入手。”
看着她脸上的坏笑,秦叔宝笑道:“你打算怎么办?”
静训指了指面前走过的一位算命先生,说:“办法就在他身上。”趴到秦叔宝耳边将自己的主意说了一遍,秦叔宝连连说妙,“这主意好,就算张氏再坚持,但张家人不同意她也不能强按着人头让人拜堂成亲。”
两人拦住那个算命先生,将他带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如此这般教导一番。那算命先生本来就是个江湖骗子,如今有钱挣,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双方约定了第二天碰面的时间,就让算命先生走了。
秦叔宝和静训跟人一路打听,终于打听到张家的地址,还恰好看到张家那个败家子正蹲在自家门口晒太阳。
败家子叫张华,长得差强人意,以前锦衣玉食的时候看着倒人模狗样的,自从家破后没了华服在身又没了貌美丫鬟伺候梳洗,邋遢的跟叫花子没两样。
到了第二天,静训将张华的家和相貌都说清楚,就让他去了。
这算命先生也是个知情知趣的,一出了他们密谋的巷子,他就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慢悠悠地往张华住的地方走去。
到了张家所在的巷子,算命先生见巷子口聚了一帮闲汉,三言两语就将这帮人给忽悠住了。
那张华也在人群中,见算命先生算的非常准,自己心里也痒痒的,只是囊中羞涩,连卦钱都没有。
算命先生抬眼看了他一眼,道:“这位公子,我看你面善,送你一卦如何?”
张华自然千肯万肯,连忙问道:“先生,你看我什么时候能发达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