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先生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故作高深地说:“我观你的相貌是大富大贵的命。”
围观的闲汉轰然大笑,“你这算命的,可见是算不准的,他之前倒是大富大贵,如今却是个穷鬼。”
算命先生笑道:“谁的一生是平平顺顺的?只不过有的人趟过了坎,有的人却没过去,这位公子如今就是在坎里,只要能过了这个坎,以后肯定比现在还要富贵。”
张华急急将旁边的闲汉挤到一边去,急切地问:“先生,您看我如何才能跨过这个坎?”
算命先生装模作样地掐指算了半天,只等的一旁的张华抓耳挠腮地才开口:“我算出你这道坎是个女人坎,所谓的女人坎就是命中有个女人挡住了你的去路,这个人可能是你的亲人也可能是你的妻子。若是你的女性长辈,只要远着就是了,若是你的妻子,那可就了不得了,她定然会挡住你的官运和财运。”
张华一下子就想到了裴翠云,一想到是因为她挡住了自己的运道,他就气不打一出来,“原来是那个臭丫头!怪不得我们家败落了,原来都是因为她!不瞒先生说,我家里给我定了一个妻子,她自小就克母,将她亲娘给克死了,若不是因为她家世好,我们家肯定不会娶她的。”
“是了是了,”算命先生说:“就是她,这种女人就是母老虎,还是拦路虎,谁挨上她,谁的好运道就被她吸走,还是早些断了的好,不然今天是挡了你的运道,明天就是克夫喽。”
张华被他吓得一哆嗦,想着马上回家跟爹娘老子说,让他们去退婚,可刚往后退了一步,又停了下来,他自家自然知道为何家里人执意要他跟裴翠云订婚,只要裴翠云进了门,就等于是迎进了一尊财神娘娘。一边是现在的富贵,一方面是今后的富贵,他有些犹豫了。
算命先生观他的左右为难的模样,就知道此人贪婪无比,想看着锅里的又吃着碗里的。想到那位姑娘给的高额的酬金,他再添一把火:“莫要被眼前的小利蒙蔽了眼睛,若是远离了她,就是金山银山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莫要得了芝麻丢了西瓜。”
一句金山银山,张华有些动摇的心瞬间坚定起来,向算命先生拱了拱手,“多谢先生指点。”说完,就往自家跑去。
见任务已经完成,算命先生也不恋战,收拾了东西立即就走了。
回到家里,张华就跟自己的爹张成说:“爹,我要退亲。”
长成斥责道:“退什么亲,我们全家都等着她拿出嫁妆买米下锅呢。”
张华撒泼道:“我不,我就要退亲,她就是个克夫的命,要是我娶了她,一辈子穷困潦倒,说不定还被她克死呢。”
“你听谁胡说的?那是财神娘娘,我们家以后都靠着她呢,怎么就克着你了,那可是旺夫的命!“
父子两个,一个要退亲,一个不让退,气的张成差点打了起来。
见父子两个闹得不可开交,张母急忙从屋里跑了出来,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吵了起来?”
张成气得抚着胸口道:“这个孽障要退婚!”
“那可不行!”张母斩钉截铁地拒绝:“儿啊,你可别犯啥,我们家以后全指望着她了,你姑姑说了,她亲娘留下来的嫁妆裴元庆一分一厘都不要,全给了她,你说说这得有多少钱啊。再者说,虽然你姑父不怎么管这个女儿,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不能真的撂开手不管,等你们成亲后,让你岳父给你安排个职位,咱们家也算有指望了。”
“可是,算命先生说了,她克夫,我会被她克死的!”
“江湖骗子的话也能信?乖儿子,听娘的,娘不会骗你的。”
张家公母联手将张华要退亲的念头压了下去,只是心中已经埋下了念头,这个念头就像一颗种子,很快就生根发芽了。
这边,秦叔宝问:“若是他们见钱眼开,就是不退亲怎么办?”
静训道:“我自然有后招,你去忙你的事情,我自去布置下一步棋。”
秦叔宝已经跟靠山王杨林搭上线了,他今晚就要去靠山王府。
见她神神秘秘的,秦叔宝也不多管,只叮嘱她:“你小心着些,有事第一时间向我发信号。”
“行啦,我知道了,啰里啰嗦的。”静训嘴上埋怨着,但心里甜滋滋的。
这天晚上,秦叔宝一夜未归,静训在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待到外边天色泛青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醒来后,她也没有别的事情,慢悠悠地给自己一个平淡无奇地妆,平淡到什么地步呢?平淡到扔在人堆里一点儿都不起眼,就是有人跟她走了个对脸,下一瞬就忘记了她的长相。
换了一声粗布衣服就出门去了。
走到张华家的巷子口,老远就看到张华蹲在一个大树下跟人吹牛:“我家祖上也是出过国公的,到了我爷爷那辈,虽然官当得不大,但钱还多的很,就是我们躺在榻上什么都不敢,就能锦衣玉食地过一辈子。”
一旁的闲汉听他追忆往昔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见他又开始吹嘘自家,忍不住开口讽刺:“那都是老黄历了,你现在可跟我们这些人一样,还不如我们呢,至少我们有手有脚自食其力,不像你,还靠着姑姑接济。”
张华被讽刺了也不恼,笑着说:“你小子就是嫉妒我,我实话告诉你吧,只要我娶了妻子,马上就能发达,知道我岳父是谁吗?我岳父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
有人问:“昨天那个算命先生不是让你退亲吗,你不怕被克死?”
“所谓富贵险中求,我就不信我压制不了她!”话说的厉害,心里还是有些嘀咕呢,毕竟还是比较惜命的。
正说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子过来说:“张华,那边有个女的找你。”
“谁?”
那小子翻翻白眼:“我怎么认识?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手里摸着刚才静训塞的几个铜板,思索着一会儿给妹妹买块饴糖甜甜嘴。
有人调笑道:“不会是你的老相好吧?你不是因为为了一个歌姬,才跟大官家的公子起了冲突,一家子被收拾了吗?说不定就是那个歌姬来找你,快去看看去!”
被提到那件龌龊事,张华面上有一丝阴霾,但很快就闪了过去,心里想着,若真是那歌姬,倒是个有情有义的,等娶了裴翠云进门,就让她拿出嫁妆来将歌姬赎出来,以后日日夜夜地疼爱她。
边想边往这边走,走了过来却没有发现那个歌姬。他站在桥上四处张望,不意脚下似乎绊到了什么东西,一头扎进了小河里。
“啊!”一声惨叫,张华头朝下栽了下去。虽然小河不深,但他的姿势基本上就整个人平展着摔下去的,所以整个人都湿透了。如今已经是深秋了,河水透骨的凉爽,张华抱着胳膊哆哆嗦嗦地从河里站了起来,急匆匆往家里跑。
一路上,被围观的闲汉嘲笑,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回老家,张母一阵咋呼,却被张成斥责道:“还不快去请大夫!”
“哦,我这就去!”
不多时,大夫拎着药箱来了,他检查了一番,说道:“只是着了凉,没什么大碍,我待会儿开一副药,三碗水熬成一碗喝下,不出三天就好了。”
送走大夫,张母自家去厨下煎药,张华躺在榻上流泪:“爹,你就去把婚事退掉吧,这还没进门呢,我就掉进河里了,要是进了门,我哪里还有命在?”
张成劝道:“不过是一次巧合,是你自己脚下没站稳,怨不得别个。”
“我站的稳稳当当的,又怎么会站不稳掉进去?肯定是她克的!”
张成劝了半天也劝不听儿子,只好揉着额头出去了。
到了晚间,张华连惊带吓的,竟然发起了高烧,嘴里胡言乱语地说着什么:“我不要娶她,她会克死我。”这类的话。
张成夫妻忙乎了一晚上,儿子的烧才退下去,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前半生又养尊处优的,见儿子沉沉睡去,老两口也累的眼下一片青黑。
好容易等到儿子醒来,以前千伶百俐的儿子除了吃药就是呆呆地盯着头顶的床帐,问他在看什么他也不说。
这一下将老两口真的吓到了,他们再贪图富贵,也舍不得唯一的儿子有事,儿子才是他们的命根子。
“要不,我们把婚事退了吧?”张母小心翼翼地问丈夫。
张成叹息一声:“以前觉得是一桩好亲事,可你看儿子现在这个样子,咱们又能如何?等会我去跟妹妹说一声,退了吧。”
张母说:“你好好跟妹妹说,别让她着急上火的。”
张成点头:“我省的。”说完,收拾收拾就去了裴府,亲自将婚事退了。
张氏一听兄长要退亲,顿时急了:“这是华儿能定到的最好的亲事,怎么就退了呢?”
张成就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说了,“华儿如今还躺在榻上呢,整个人呆呆傻傻的,我跟你嫂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张氏冷笑:“不定是哪个弄鬼,待我查清楚了再说。”
张成说:“就算有人弄鬼,人家在暗咱们在明,若想给华儿使绊子,那是再容易不过了。我只这一个儿子,不能拿他的生命冒险。”
见兄长执意要退婚,张氏也无可奈何,只好将婚事退了。她疑心是裴翠云姐弟干的,可又找不到证据,只好跟裴仁基吹枕头风:“原你还觉得我将翠云配给华儿是委屈了她,可你看看现在,连华儿都看不上她,以后难不成要给她找个卖肉的屠夫?”
裴仁基并非昏庸,他只是不愿意去管女儿的事情,现在回过味来了,斥责道:“都一样是裴家的女儿,长姐嫁的不好,妹妹以后就能嫁的好了?姐夫是个屠夫,谁愿意跟他做连襟?我劝你收一收歪心思,就是不为了翠云想,也为了翡翠想一想。”
成亲这么多年,裴仁基从来没有跟她说过重话,张氏正要闹一场,却听她提起自己生的女儿来,她原想着将裴翠云嫁到娘家,再给裴元庆找个小门小户的妻子,解决了前边两个,也好给自己生的女儿腾路,她自然想着让这姐弟两个越来越惨,他们越惨,才能衬托出自己女儿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