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宁不无遗憾地说:“若你留在军中,说不定现在已经是咱们大隋第一位女将军了呢。”
“噗嗤!”静训笑道:“将军哪里就那么容易当了,那可都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我虽然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可若是上了战场,那就不够看了。”
“哎!”李秀宁翻身平躺着,叹道:“要是早些结识你,我就去投奔你了。现在每天被关在家里,管着一大家子的柴米油盐,每天一睁眼就是厚厚的账本子,看得我头晕眼花的。”她家世好、身份高,而且颇得柴绍的母亲柴老夫人的喜爱,所以一嫁给柴绍,就掌了中馈,是当仁不让的当家主母。
静训不知道该说什么,每个人的人生都有无奈,许许多多向往自由的女子被束缚住了手脚,不得展翅飞翔。若是前世她安安稳稳地活到嫁人,会不会也跟李秀宁一样,像一只被关在笼中的金丝雀?
轻轻地叹息一声,“有的人的命运,自出生那一刻就已经定了下来,可也并不是无法改变。不说别人,就说龙椅上做的那位,他的排位在第二,按照皇位传承,是轮不到他的。可事在人为,他最后不也坐上了龙椅吗?”
静谧的黑夜里,两个人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良久,李秀宁才开口道:“我懂了,事在人为。”
“嗯,懂了就好,天不早了,赶紧睡吧。”
不多时,两人就沉沉睡去。
果然到了第二天两人起不得身来,气的窦夫人对着李渊一通埋怨:“都怪你宠得那丫头无法无天的,这都成了亲是大人了,还这般不晓事!”
被埋怨了李渊也不生气,笑呵呵地说:“我李渊的女儿谁敢休弃?秀宁还小呢,爱玩儿是正常的,等过了元宵节咱们都走了,只剩下秀宁一个人在大兴,那就不心疼?”
窦夫人自然是心疼的,可也不能任由女儿日上三竿了还不起身:“亏得亲家老夫人是个好脾气的,若是换做其他人家,就她这副懒骨头,婆媳两个还不天天干仗?她自己在娘家无法无天就罢了,还有客人在呢。”
“无妨,无妨。”李渊摆摆手,说:“这位秦夫人是位巾帼女英雄,听恩公说了,她不仅能上战场,很多战役都是她在后边出谋划策,跟突厥一战才赢得漂亮,这般不让须眉的女子,让秀宁多接触接触也是好的。”
窦夫人奇道:“还有这种事?怎么没人说起过?”
李渊说:“你不知是正常的,我虽然听说罗艺曾建了一个女兵营,还以为是为了护理伤员建的,而且罗家军可以自行任命军中将领,所以传到朝廷的声音很少,知道有女兵营存在的,大都跟我一个想法,是以世人都不知女兵营在对突厥的战争中的重要作用。”
“如此说来,倒是我们小看了她。”
“所以啊,咱们女儿没分寸,秦夫人也是有分寸的,再者,在我们自己家都不能随心所欲,那日子可没什么过头,你去准备准备吧,等她们醒了,拾掇好了就进宫。”
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午膳时间了,静训有些不好意思,李秀宁却不觉得什么,神色自若地吩咐丫鬟们上菜,吃完饭又拉着静训去沐浴更衣,然后就是化妆。一通折腾下来,等静训将腰间的玉佩、香囊挂好,已经是申时了。
“好了,我们该走了。”窦夫人招呼着几个女儿,而李渊则带着一众儿子上骑马在前边开路。
静训有些好奇,问李秀宁:“怎么柴大人不用去?”
李秀宁解释道:“陛下忌惮的是我们家,我算是出嫁女,去不去都可以,不过我放心不下父亲母亲,所以才年年陪他们进宫。”
“原来如此。”静训点头,攒道:“三小姐真是有孝心。”
不多时就到了大兴宫门口,守卫一一清点了人数,才恭恭敬敬地让李渊一家进宫。
进了久违的大兴宫,静训心中无限感慨,一别就是二十多年,宫中除了人似乎并没有变化。马车慢慢地往内宫驶,李渊带着儿子往大兴殿去见杨广,窦夫人带着女儿们下了马车步行前往皇后萧氏所在的甘露殿走去。
进了甘露殿,发现殿内已经来了很多人,有静训认识的,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而坐在萧皇后身边的美妇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外祖母,而外祖母下首坐的就是她的母亲。
按捺住心中的激动,静训跟在众人行礼。
只听一个温柔的声音所:“窦夫人快快请起,咱们都是一家人,无需行此大礼。”她说这话的时候窦夫人已经行完了礼。
窦夫人笑道:“礼不可废。”
“来人,赐坐。”萧皇后吩咐身边的大宫女。
窦夫人又谢过礼才坐下。刚坐稳就听萧皇后说:“听说窦夫人认了一个干女儿,是哪位姑娘啊?”嘴里问着,眼神却扫向了静训。
静训心中一凛,立即站出来跪在地上行礼:“臣妾程氏静训,见过皇后娘娘,见过长公主殿下。”
萧皇后疑惑:“她是哪家夫人,怎么自称臣妾?”
窦夫人站出来解释道:“我这干女儿的夫君在军中任职,曾经在对战突厥之战中立下汗马功劳,后来回乡在山东节度使唐壁大人麾下效命。我们家与他夫妻二人在九年前有过一面之缘,前几天又在京中遇上,我喜她乖巧懂事,遂厚着脸皮认了干女儿。”
听她如此解释,萧皇后笑道:“那还真是有缘,既然如此,本宫也赏赐她一件东西,算是见面礼。”
静训连连推辞:“不敢受娘娘的赏赐。”
而萧皇后已经命人拿来了一只上好的羊脂白玉手镯,静训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谢了恩,静训就坐回凳子上,眼神痴痴地在外祖母和母亲脸上扫着。
大约是察觉到静训的目光,乐平长公主突然扭过脸,静训躲闪不及,与她看了个对眼。
静训歉意地冲她笑笑,随后就低下了头。
“这孩子,可是本宫脸上有东西?”乐平长公主笑得和蔼。
静训立即跪了下来,惶恐地说:“是长公主长得太好看了,故而臣妾多看了急眼,3还望公主殿下开恩。”
萧皇后笑道:“大姐是咱们大隋第一美人的称号不假,连女子都被大姐迷住了。”众人都随着她夸赞。
“罢了罢了,你们这些油嘴的小滑头们,连我也敢打趣。”乐平长公主笑了一阵,对静训说:“好孩子快起来吧,你上前让本宫好好看看。”
静训忍着心中的激动,稳稳地往前走了几步跪下。
“快起来。”乐平长公主将人拉起来,静训却不敢站起来,半蹲着让乐平长公主端详。
看看眼前的姑娘,又看看自己的女儿,她笑道:“怎么这姑娘跟我家娥英眉目有些相像。”
她这话一出口,立即引得众人往这边看,这一看果然发现静训与宇文娥英有相似之处。
一位夫人笑道:“合该这孩子跟皇家有缘,先是认了唐国公为义父,又与郡主长的孪生姐妹一般,说不定上辈子就是一家人呢。”
宇文娥英也看着静训,觉得眼前的姑娘跟自己十分相似,虽然相似却不引人反感,反而有种熟悉的亲近之感,“大概我们前世是姐妹吧。”
乐平长公主慈爱的看着女儿,叹道:“本宫这辈子只娥英一个女儿,若是再多一个姐妹,等我走了之后,也算有个伴儿,你愿意跟我女儿做姐妹吗?”
静训忙不迭地点头:“我愿意!”虽说差了辈分,但只要有机会能亲近外祖母和母亲,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既然如此,我这个做长辈的也赠你一件见面礼,还望你不要嫌弃。”说着,吩咐大宫女说:“去将我得的那件波斯来的项链拿来。”
宫女一惊,又低眉顺眼地退下去了。
不多时,宫女就抱着一个匣子回来了。
乐平长公主亲手将匣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条金光闪闪的项链出来,项链是由金质球形链珠组成,整条项链鲜红的鸡血石、宝蓝的青金石交相辉映,再配以洁白的珍珠,在纯金的烘托下,显得格外鲜艳夺目,雍容华贵。正是前世静训生辰那天外祖母送的生辰礼!
“这条项链是去年我从波斯商人那里得来的,到手之后就觉得有一种熟悉之感,总觉得它是属于某个人的,可又想不起来是谁的,连娥英想要我都没给她。今日见了你,倒觉得你就是她的主人一般。”说完,亲手将项链给静训戴上。
捧着宿命般的项链,静训泪流满面,纵然今生没有李静训这个人,她的外祖母还是没有忘记她。
“这孩子,哭什么,快擦干眼泪。”乐平长公主温柔地给她擦干眼泪,“今日是上元宴,可不兴掉金豆子的。”
宇文娥英假意生气地说:“我可是跟母亲要了好几回都没给我,没想到竟然给了你。”
乐平长公主戳戳她的额头,“都是孩子的娘了,还这么爱使小性子,静训比你小吧,你就让着点儿妹妹。”
头一次做姐姐的宇文娥英将静训拉倒自己身边,说:“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