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训抱着妞妞逗弄,见王氏和裴翠云一遍收拾一遍抹泪,劝道:“娘,翠云姐,咬金他瞒着我们出去做事本身就该罚,让他长长教训也是好的。”
宁氏拍了她一巴掌:“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咬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岂料,裴翠云抹了一把眼泪说:“静训说得对,该给他个教训。若是这次他回来了,无论如何也得让他跟着叔宝哥去军中历练一番。”
静训掂了掂怀中的小妞妞,笑道:“要我说,他就是闲的,给他找个正经事干就不会作妖了。”
有了太守大人的承诺,秦叔宝第二天就要回军营了,临走前他叮嘱静训:“这次的事情恐怕不是官府打击贩私盐这么简单,我怀疑背后有人在作怪。”
静训想了想,问:“难道是黑吃黑?”
秦叔宝点头:“我听张大人的话里就是这个意思,是底下人做的手脚,张大人已经觉察到了,只是还没有查明幕后推手是谁。咬金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虾米,两派再如何斗争,也殃及不到他,所以你们只管在家安心等着,虽然驻军不得干涉地方政事,但这一点儿面子张大人还是肯卖给我的。我会让人密切注意着这件事,一有情况我就马上回来,若是有急事,还去节度使府上找一个叫孙才的,就是你昨天遇到的那个小兵,他自会找人给我传信。”
叮嘱了一大堆,秦叔宝才骑马赶回军营,如今在山东比不得在冀州,那么多人看着他,他也不好日日回家。
送走秦叔宝,静训就闭门谢客,有街坊邻居想来打探消息都被洗衣服的陈婆婆拦住了,她还向静训诉苦:“这些长舌妇们,天天放这正事不做,就会东家长西家短的,烦都烦死了,光赶他们都赶不及,害得我今天衣服都没洗完。”
静训嘴角弯弯,问道:“陈婆婆,陈老伯身体还好?”
陈婆婆笑呵呵地说:“好着呢,他原也想出来做活,好挣些银钱给家里的小孙孙交束脩,只是他这岁数没人要呢,所以就留在家中帮着照看孙子孙女。”
静训说:“要不让老伯来家里看门吧,工钱什么的都好说。”
陈婆婆一听大喜过望:“那感情好,我今天就回家跟他说,明天一大早就赶回来。”
静训为难:“家里现在离不开人,要不找个人给你家捎个口信,让陈老伯过来?”
陈婆婆哪里有不应的,直夸静训心地善良。
既然决定给家里添人,静训转道去了厨房,对李婆婆说了人她老伴来帮忙的想法,李婆婆自然也一口应下。
回到后院,宁氏正扶着小妞妞在练习走路,她早就会走了,只是还走不稳,于是宁氏每天都带她练一练,好长些腿劲。
“我娘和翠云姐呢?”
宁氏双手护在小妞妞身后,说:“昨天她们都没睡好,我就赶她们回房间歇一歇,别咬金没事,她们倒着急病了。”
静训站在几步远的地方逗着小妞妞让她走向自己,小妞妞除了亲娘,最喜欢的就是静训了,笑嘻嘻地往静训怀里扑。
姑侄两个笑闹了一阵,静训才说:“我刚让陈婆婆和李婆婆将她们的老伴都叫了来,一个负责看大门,一个负责出门采买和赶车。我原先想着一家人关起门来过日子,用不着太多的人伺候,自从昨天的事情出来我才发觉,这些年咬金哥哥一直在做着繁琐的家事,这才让他产生了自卑感,所以我打算让其他人去做家事,等咬金哥哥回来就给他找个正经事干。”
宁氏点头:“你说得对,是我们亏待了咬金,陈婆婆和李婆婆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他们的家人应该也一样,你自己决定就好。”
有了宁氏的首肯,静训出门找了个帮闲的去陈家和李家通知他们,让他们第二天就来上工。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都还没起床,李老伯就赶了过来,见大门紧闭也不敲门,就蹲在门口等着。还是李婆婆出门买菜才发现了他,不由地嗔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敲门?”
李老伯憨憨一笑:“我自家来得早了,主家都没起呢,等一会儿子也没什么,你这是要去买菜?要什么我去买。”
李婆婆给了他钱,又说了几样要买的菜,就回到厨房去熬粥。
粥熬得差不多了,静训也起床找热水来了,见她将粥都熬好了,笑着说:“李婆婆今天起的真早,饭都快做好了。”
李婆婆笑着说:“不是我起早了,是我家老头子来了,见你们都没起我就让他帮我买菜去了。”
“那怪不好意思的,李老伯刚来就让他干活。”
李婆婆不以为意:“我们乡下人都是一大早就起来干活的,更重的活都干过,买菜这么轻省的话都是享福呢。”
等李老伯拎着菜篮子回来的时候,陈老伯也来了,他看到李老伯已经干上活了,顿时有些局促不安,怕主家觉得他偷懒干不好活。
静训笑盈盈地招呼两位老伯:“老伯快请坐,不必拘束。咱们家的情况你们大概也了解了一些,人口少事也少,以前家里的琐事都是我哥去做的,但他以后恐怕不得闲,就只能劳烦二位了。”
两个老伯何曾被如此礼遇过,忙说不敢。
静训继续说:“以后李伯就帮着李婆婆做一些厨房里的活,比如说买米麦面这类的都交给李伯来做,闲了就帮忙扫扫院子给花草浇浇水。陈伯就看着大门,再做些跑腿送信赶车的事情,你们觉得如何?”
两人自然满口答应,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正好早饭也做得了,李婆婆将一家人的饭菜端到后院去,又舀了四份饭菜放在院中的石桌上。
“这,咱们跟主家吃一样的饭菜不好吧?”李伯看着稠稠的米粥有些难以置信,他听人说那些大户人家的下人都是吃主人剩下来的饭菜,要不就是单做,哪里能跟主人一样。他瞪着李婆婆说:“你别仗着主家心肠好就坑主人家。”
李婆婆白了丈夫一眼,哼道:“我是那种人嘛?早就跟你说了,这家人是心肠再好不过的,通常他们吃什么我们就跟着吃什么,不过是不在一张桌上吃罢了,你要不信问陈姐姐。”
陈婆婆说:“的确是李妹妹说的这样,我一开始也不习惯,过了好几天才适应。就为着他们对我们的尊敬,这差事也得干好。”
有了秦叔宝的承诺,一家人安安心心地在家等消息,期间秦叔宝还回来了一趟,往太守府送了一次礼。回来就叹息:“我原最看不上给高官送礼的人,没成想今天自己倒变成了自己讨厌的人了。”
静训安慰道:“这都不是为了咬金哥?再说,你这算什么重礼,不过是寻常礼节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有了秦叔宝的催促,张太守等手下人将证据都收集齐了之后,就开始审案,审完主犯就开始审从犯。审到程咬金这里,见他一问三不知,这才真的信了他是被人蒙骗,但犯罪事实确凿,最后又看在秦叔宝的面子上,将原该判的半年改为三个月,相较于其他犯人的死罪和流放,他这是最轻的了,那日跟他一起的几个人,由于贩的多且心知肚明,每人判了五年到十年不等。
听到这个消息,一家人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静训说:“历来贩私盐都是重罪,咬金哥这是最轻的了,等他坐完牢正好能回来过年。”
裴翠云擦擦眼泪笑道:“多亏了叔宝哥,我再给咬金做几身厚棉衣送过去。”
秦叔宝说:“我已经求了张大人,咱们可以每五日去探望他一次,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裴翠云大喜过望,知道秦叔宝不爱听感谢的话,站起身来说:“今天得了好消息,大家为咬金的事情这一个多月来吃不好睡不好的,我去做条鱼给大家吃。”
静训欢呼一声:“我最爱吃翠云姐做的鱼了。”
裴翠云笑着拧了拧她的小鼻子,“又不是做给你吃的,你高兴什么。”
静训道:“我不管你是做给谁的,反正到最后都进了我的肚子。”
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有了张大人的特令,一家人都去了牢房探望了程咬金,给他留了厚实的衣服被褥,又打点了狱卒,这才安心。
在这三个月里,裴翠云每隔五日就去牢里探望一回程咬金,给他带些吃食,再给他讲讲妞妞的事情,日子倒也过的飞快。
等三个月期满,一家人连同秦叔宝都在大牢门口等着,本来程咬金对坐牢不以为意,看到家人那一刻,忍不住热泪盈眶。什么王权富贵、功名利禄,都比不上家人的一个笑。
裴翠云将妞妞放在地上,轻声告诉她:“妞妞,快,你爹出来了。”
这些日日妞妞已经能稳稳当当地跑了,她一被放在地上,就像离了弦的箭冲了出去:“爹!”
程咬金急忙上前一步抱住软软嫩嫩的小身子,眼泪一发不可收拾。
将人接回家,又是去晦气又是换新装,一家上下乐乐呵呵地吃了一顿团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