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宁氏,兄妹三人着实萎靡了一段时间,静训的意思是让程咬金去一趟冀州,看看妻儿老小,秦叔宝都准了他的假了,他却不肯去,“如今全军都知道我跟叔宝哥的关系,越是这样我越不能有特权,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说吧。”
“你不必如此谨慎,这次你算是立了功的,可以请一段时间的假,别人不会说什么的。”
程咬金却不肯答应,“先攒着吧,等翠云快生的时候我再回去不迟。”
见他执意不肯,两人也无可奈何,就在这时候,张须陀送来了旨意,命秦叔宝随他去平叛各地的叛军。兄弟两个立即就回军营待命了,剩下静训一个人没事干,就去郑大夫的医馆帮忙,还跟着春花学了一些浅显的医术,认识了几种常见的药材。
冀州那边又来了信,说李诤已经到了让她放心。只有宇文娥英那里却一直没有消息。也是,一个孩子还好说,他们几个大活人,想逃出来真是难上加难。
不知不觉到了盛夏,静训的心中惶惶不安,一方面为大兴城中的亲人担心,一方面又为上战场的兄弟两个担心,心中难免更加怨恨杨广,若不是他无道,她在乎的亲人们何至于有性命之忧?
好在没有什么好消息也没有什么坏消息,应该是还没发生那件事,。只是她的心才放下一半,坊间的小二们都在传唱“杨花落李花开”的民谣时,她暗叫一声坏了,还没有来得及给宇文娥英写信,朝廷就传来消息说宇文娥英和李敏有图谋不轨之心,杨广下令诛杀李家满门,只是不等朝廷的人上门,夫妻两个就在房间里将自己烧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静训心中松了半口气,至少表面上夫妻两个的死法是根据她的建议来的,说明夫妻两个考虑过她的话,只是他们两个在宫外还好逃脱,但外祖母在宫闱之中却不那么好逃了。
找人打听了一番,才知晓,杨广为了自己的名声,直说这是李家接借着宇文家的名号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跟长公主无关,毕竟杀亲姊比杀亲外甥女的罪名要大,他亲爹都没将这位姐姐杀掉,若是在自己手上死了,肯定要被天下人指责的。
无奈她如今身在齐州,想回去救外祖母也鞭长莫及了,只能寄希望于父亲母亲能早早将外祖母接出去。
就在担惊焦虑中,静训半月的时间就瘦了十斤,把春花唬了一大跳,“婶婶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说着就要给她诊脉,静训笑笑说:“我没事,只是心中有些焦虑罢了。”
“两位叔叔时有捷报传来,以他们的本事是不会有事的。”
她哪里知道静训心中的苦闷,也不欲跟春花说太多,反而问道:“昨儿浩亭这小子跟我说心悦你,想娶你为妻,你是如何看他的?”
春花脸上一红,骂道:“他怎么这么不尊重!”
“这有什么不尊重的,如今你父母都不在,你又在我们跟前长这么大,你的婚事我跟你师父都算有话语权,但最终的决定权还在你自己,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自己的婚事了。或者说你有喜欢的人了,若是有,只要他也喜欢你,婶婶就支持你们。”
春花脸上淡淡地:“我只道他喜欢我,可他是叔叔身边的亲卫,以后会有大好的前程,我这样的,配不上他。”
“你这是何苦。”静训心疼地摸摸她的头发,就像她小时候那样,“那件事都过去多少年了,你何必再去想它。你的日子还长着呢,不能因为这件事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婚姻。”
春花苦笑一声:“何曾是我在意,就我这样的,若是到了成亲那天一下子就露馅了,,到时候无非就是两个人都痛苦罢了。”
这孩子苦了这么多年了,静训无论如何都不肯再让她苦下去了,再征得春花的同意之后,就将实情跟崔浩亭说了:“当年春花年纪太小,实在无力反抗,为此她娘也被阴世召打死了,若不是咬金哥恰好遇到,她也早就没命了。”
“畜生!”崔浩亭气得将桌子锤得砰砰响。
看了一眼他握得紧紧的拳头,静训继续道:“实话已经跟你说了,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若是能接受,我定会为你撮合,只一点,成婚后再不能因为这件事而瞧不起她,若是你因此欺负她,我会将她带走。若是不能接受,我也不勉强,只当没听到你求娶的话,这件事就此揭过去,各过各的。”
崔浩亭立即跪下来,道:“夫人,您也太小瞧我崔浩亭了,我是那种不分是非的人吗?再说,这件事要怪就怪那个什么阴世召,怎么能怪春花?我喜欢她,是喜欢她这个人,喜欢她风风火火的脾气,喜欢她有一颗善良的心,至于过往,既然都过去了,又何必再提起来?若是我对不起她,夫人只管让大人打我军棍!”
“先别急着下决心,你回去好好想想,给我一个冷静的答复。”
“不用再等三天,我现在就能下决定,我是定要娶她的!”崔浩亭有些焦急,生怕夫人不肯为他兜揽这件事,他也知道,如今能在春花面前说上话的,就只要夫人和郑夫人了。
不管他如何焦急,静训也让他回去再冷静冷静,毕竟这是人生大事,往往头脑发热的情况下下得决定,日后定会后悔,与其到时候夫妻两个反目成仇,还不如就此将念头掐灭。
三日之后,崔浩亭又跪在静训面前:“夫人,我想好了,我这辈子就想跟春花一起过日子,一想到若是以后没有春花的日子,我就觉得了然无趣。如今春花只将夫人当做长辈,我今日就向夫人正式提亲,希望夫人能将春花嫁给我,我保证以后一定会让春花过上好日子的。”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来,不好意思地说:“这几年我的军饷攒的不多,我用所有的钱买了这块玉佩当做聘礼。”怕静训嫌少,急忙解释道:“夫人放心,以后再发了军饷我一文都不花,都给了春花。”
肯将自己的身家交给一个女人,说明是的确想娶这个女人的,于是道:“既然你下了决心,我就替你做一次主,但春花答不答应,还得听她的。”
崔浩亭喜滋滋地说:“夫人只管去说,一次不成我就求两次,总有一次她会答应的。”
拿着玉佩去找春花,道:“他不仅不在意你的过去,还郑重其事地置办了聘礼,可件是诚心要娶你的,一辈子遇到一个合适的人不容易,我不强求你立马答应,不过你也要为自己考虑考虑。”
摩挲着手中的玉佩,春花心中已经有些肯了,口中却说:“婆婆刚走没多久,我还得为她守孝,如何能在这个时候议亲?”
“说句你不爱听的,干娘她毕竟算不上你的亲祖母,你肯为她守上三个月就行了,不必再守一年。你都二十多了,再等一年就更晚了,你婆婆活着的时候就忧心你的婚事,如今你越快成亲,她在地下才越高兴。”
但春花却执拗的很,执意要守够一年的孝,崔浩亭也不催她,只说遵守她的意愿。
这件喜事刚刚办完,就从大兴传来消息,说是长公主病逝了。接到这个消息后,静训经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了。
找来郑大夫看病,望闻问切一番却找不出病因,猜测是郁结于心,劝道:“秦夫人,无论什么事都没自己的身子重要,你可要放宽心啊,别让秦大人在战场上还担心你。”
静训原以为有了自己的插手,外祖母和父母的命运会有所改变,却不想外祖母还是逝世了,对于这个病逝的理由她是不信的,她心中更怀疑是杨广做了手脚,毕竟他是有前科的,而且外祖母活着,最不自在的就是他了,杨家父子一个多了外祖母夫家的江山,一个杀了外祖母的女儿女婿,这等深仇大恨还得住在一个宫里,任再心大的人恐怕也会受不了的。
她强撑着身子道:“我的事情别跟叔宝哥哥说,我会好起来的。”喝了一碗又一碗的苦汤药,她的身子才渐渐有所好转。
崔浩亭这才松了一口气,若是夫人身子再不好,他必须跟秦大人报信了。
而静训身子刚好一些,就坐起来写信,一封送到大兴,一封送到太原。送到大兴的自然是给李秀宁,一封送到太原的,她不确定父母有没有到太原,于是就让人将信送到李渊手中,他定然会知道自己的意图。
两封信刚送出没多久,就有一封来自大兴的信送到了她的手里,她迫不及待地拆看信,一字一句地看了起来。此信就是李秀宁送来的,她在信上说,外祖母逝世前曾让她身边的宫女给她送过一封信,让她若是有机会转告静训一声,谢谢她,也让她别再操心,她自己会处理的。
李秀宁还信上还说,正因为这封信,她推测长公主不是病逝也不是他杀,而是自杀,如此以来,杨广怕再背上一个杀姊的罪名,只好假托她是病逝,而在世人眼里却是杨广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才对外宣称长公主是病逝。
看完信,静训淡淡一笑,外祖母自十几岁就在宫闱中生活,若是没一些手段也活不成一朝皇后一朝公主,为了不拖累儿女,竟然选了自杀这条路,还顺便坑了杨广一把,也是他咎由自取。
又过了几天,太原那边也送来了信,是李渊的亲笔手书,信上说,宇文娥英已经到了太原,而且也知道了长公主自杀的事情,但现在却不敢露面,被李渊安排了一个身份送到乡下某个庄子里,等风头过了太图其他。
他还说,宇文娥英曾经打算将长公主先送走,但长公主却执意留下来,她怕自己这一走打草惊蛇,留下来才能迷惑杨广,让杨广以为他们没有发现自己的阴谋。
只是众人万万没想到,长公主却选择用这个方式让自己解脱。是的,对长公主而言,死就是一种解脱。从此之后,她再也不用愧对宇文家,也再也不用面对惺惺作态的杨家人,再也不用战战兢兢地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