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实说,一开始弄长盛站,我还真是合计安安稳稳的做买卖,没有和黄老大刺刀见红的想法,一来是因为不管黄老大后来对我怎么样,但我真正踏入社会,一开始他跟孙哥都待我不薄,这点我不能否认。
二来也是我家底儿有限,虽然有白哥、徐德彪这帮兄弟朋友帮衬,但不管是做生意也好,做人也罢,我都不能因为个人这点情绪就拿着大家的钱去跟别人闹矛盾,去置气。说到底,那就是不把其他人当人,纯属抓兄弟们的冤大头。
但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麻烦都是长腿儿的怪物,你不来找它,它也得主动找你。我是不想招惹黄老大,但是黄老大很显然是没决定要放我一马。
实话实说,刚开始我也挺生气,觉得黄老大腚大眼小,气度有限。但是过后经历了些事儿,再加上我也换了位置,设身处地这一想,我也想明白了。
其实这事儿的道理挺简单,混社会的人总说人的名树的影,威望是杆旗。我从黄老大这里走,如果黄老大没个交代,别人就会认为他不行了,连手底下人都管不住。这日子一长,那手底下见异思迁的绝对不会少。
而且来说,在其他社会人眼里,黄老大也会沦为一只病虎,回头指不定就有谁跳出来咬上一口。你别管这一口咬得下来肉咬不下来肉,但只要有人开了这头一炮,过后儿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连环炮等着!
因为位置只有那么多,既然铁了心混社会,谁也不会眼巴巴在底下混一辈子。没有这个心气儿,那还不如老老实实,按部就班上个班,也省得过这种刀尖上跳舞的日子!
混社会的就是这样,只要你还在位置上,只要你不准备金盆洗手退出江湖,那你随时都得显示你的肌肉,让对你有想法,或者准备对你有想法的人明白,你不好招惹。
话说回来,自打我决定跟黄老大打擂台以后,不管是一开始的战略紧缩,还是后来他招安的将计就计,随之而来走开县做精密仪器,让二叔施展拖字诀,乃至后来张罗乌城的皮货生意,让黄老大黑车拉线,其实我都是主动在引着黄老大入场。
如果他不来抢货炒站,我跟他根本就不在一张牌桌子上,那么他输也好赢也罢,都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那就纯属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但是这样不行,因为我们已经对上了,那就必须进入同一片战场,只有这样,我们的实力才会开始有相对变化!
实话实说,我为了开辟乌城线,主动替商家跑下线,用后来的话讲,我这叫主动替资源找接口。与我而言,这根本就不是我的本职工作。但是我们临溟没有人往乌城做买卖,我就必须得想办法拉这一道红线,不然这站纯属是白玩儿,
我保媒拉纤,又不能做到密不透风,那势必会引来黄老大的额外关注。但我打从一开始就不担心,随着他频频入场,我再次开始示弱,再次让他尝到甜头,唯有如此,才能让他加大赌注,说到底,我就是要让他越陷越深,让他越投入越大,因为我很清楚一件事,黄老大这个人很贪,野心也很大。
这不是我相面的结论,而是因为我跟他混过,知道在临溟,只要是挣钱的买卖,他都伸着触手。实话实说,他的产业确实是太多了!
用后来的一句话讲就是步子太大,容易扯到蛋!
其实这也不能怪黄老大,八十年代改革开放,第一批下海的人都觉得不管是什么行业,都要抢占先机,你比别人早入场,那你就比别人早赚钱。而你比别人早赚钱,你就可以开辟第二战场,第三战场……因为你也不知道,到底哪一个会让你真的富起来。
所以普遍撒网,重点捕鱼,这是当时人的一种策略。
同样的,我也很清楚,黄老大的产业多,铺排大,手底下吃饭的人也多,所以别看家大业大,但是手底下的钱也很紧张。稍有不慎,钱就会崩断,到时候就会跟多米诺骨牌一样,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也是当初在炒徐德彪的长河站时,给我的经验。毕竟曾经在我眼里高不可攀的雷涛都会因为十万块舍了长河,作为同等对手的黄老大,承受能力绝对不会远大于雷涛。
而作为一张牌桌子上的对手,我得想方设法把黄老大手里的筹码都调动起来,唯有如此,我才有希望战胜他!
我跟郭淳到了宾馆,喊上我弟、王忠和二轮子。我跟哥几个说,明天我就准备返程了,这边的事儿就交给你们几个了,遇到事情,别着急动手,先动脑子,而且是每个人都必须动脑子,不能光指望郭淳,或者说,不能指望我,毕竟我远在千里之外,而且也未必能及时接到消息。
我弟说这边事情还没弄完,咋就急着走了?郭淳是知道我要练兵的心思,他见我没回答我弟,就知道有些话从我嘴里说效果不见得好,主动揽了过来,老大有老大的事,这边就靠我们几个周旋了。
王忠想了想,说对,而且不管是站里还是家里,都得有人照看,老大你就放心回去,有啥情况,我们都商量着来。
我看着二轮子,这会儿有点犹豫。主要是没想好,到底是应该让他跟我一道回去,还是让他留在这边儿。按理说,我是应该带他回去的,毕竟他也有一摊子事儿,而且手底下还有一些沙场的弟兄。但是杨老三上次那番话,托孤的意味实在是太明显不过了。
以二轮子的性格,他是真的拿杨老三当亲人,出了事前他肯定会不管不顾的冲上前,不管是什么雷,他都会跟杨老三一起扛。但真那样,老杨家也就彻底完了。不光是铁男,还有杨老三半大的弟弟妹妹。
但是不让二轮子回去,他虽然能躲过一劫,但是事后肯定要怨我一辈子。我正在这儿犹豫,二轮子没心没肺跟我说,铁林,你咋一脸奸相瞅我,我可没得罪你,也没办岔屁事儿!
我这会儿是真的两难,最后一合计,怨我就怨我吧,杨老三这回十有八九是完了,那就更没必要让二轮子再搭进去。他好不容易从他家那个火坑跳出来,真正有了亲人,杨老三没了,那他就必须要代替杨老三,把老杨家扛起来!
我刚要嘱托二轮子几句,让他安心留在这边儿,二轮子就跟我说,正好你要走,那我就跟你一起回去吧。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整的,老做噩梦,白天右眼皮也跟抽筋一样跳个没完没了。整的我都开始恍惚了。我得回去,兄弟们就都留下吧。
二轮子这么一说,把我酝酿半天的话都给打回去了。我合计该着这就是命,这会儿再劝没意义,只能再想办法。我勉强的笑了一下,说二轮子你他娘的还真是懒驴上炕屎尿多,那些年我白带着你批斗牛鬼蛇神了,整半天你还是个老封建迷信,那些年唯物主义论也都白背了。
我让二轮子在宾馆等着,又去找了一趟童爷。童爷正在喝茶,见我来了微微一笑,和我说看来是来道别的!
要么怎么说童爷是个生意人呢!你别看他混社会,在乌城一带有那么大势力,但是人家是真的拎得清楚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其实挺简单,就是提醒我,赶紧解决黄老大那边的事儿。他没往下说,那是因为现在还没有个准确落定的结果。他说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换而言之,就是在暗示我,他的耐心很有限,他是个商人,如果我不行,那他就要按照商人的定义来做一个商人该做的事情!
我也开诚布公跟童爷说,一个月以后,我会带着临溟做买卖的人过来,到时候可得指望童爷您,给我们指条道儿!
我这就是在告诉他,只要一个月时间,我就能收拾掉黄老大那边儿。到时候我带着民间考察团过来,咱们买卖也就正式开始了,不再是之前那种小打小闹的对缝生意了。
我从童爷这里出来,汇合二轮子,准备坐火车先去琴城。主要是之前何亦薇海子电器省代的事情,这个事儿因为我又是弄床子,又是开托运站,给耽误了。严实当时跟我说万事开头难,让我先忙的,打好基础。
他能这么说,但我绝对不能这么听,那就是真脑残了,回头我跟他之间,也就没个后续了。所以这个事儿不止要弄好,还要弄得干脆漂亮!
其实做买卖就是这样,不光是明面上的产业账目资源渠道,背地里的关系维护也都是事儿。郭淳告诉我,其实在西方,很多大公司的客户关系、共同关系,这个都叫资产,不过西方人管这个叫无形资产。不管干什么行业,这个跟公司企业都是有连带效应的。
用主席的话来讲,就是要把朋友搞得多多得,把敌人搞得少少的!
我两买的是卧铺票,上了火车直奔车厢。我刚撂下行礼,二轮子就问我,铁林,是不是有啥事儿,我怎么老觉得你有点心事重重的?正好这时候,有个男的从旁边路过,那男的看了我一眼,我当时也没注意,毕竟注意力都集中在二轮子身上了。
我也怕这小子这会儿看出来,只能顺着叹了口气,我说这次去琴城,咱们可是见琴城商会会长,海子公司老板严实。你是知道的,上次二柳市场开市,我跟他说要弄我们省的省代,两个月的时间,我得让他看到成绩。
二轮子被我这么一说也岔开了注意力,这会儿也跟着头大,说海子的电器那可都是大件儿,这年头买大件不容易,上哪整这么多人,你这两个月也说得太随便了!
我看他被岔开了,总算是松了口气,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得说着。过了一小会儿,火车开动了,我折腾半天,这会儿也有点累,等到乘务员检完票,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再一睁眼,天都已经黑了,我下了铺位去放水,刚走出卧铺车厢,就瞅着几个男的迎面走了过来,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鲁东火车上遇到的火车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