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干什么的!”几个身材高大的特警挡在关宁身前,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一言不合立马开枪。
“别紧张,自己人!”周建满头大汗地从后面赶上来,冲特警们摆手,后者枪口指向地面但手指仍然放在扳机上。
“关宁,你胡闹什么!”刘喆和专案组领导们站的很近,见状大声呵斥道,“快点回去,这地方是你能来的么!”
关宁正眼儿都不看他,对着钱士安大声道:“老兄,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孙开胡,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现场安静极了。
所有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毛病,这个愣头青刚才管钱局长叫“老兄”?
就连钱士安自己都愣了,半天才犯过劲儿来,敢情这小子叫自己呢。
钱士安直接被逗乐了,笑道:“你还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扰乱押解任务可是大罪!”
“不行!”
关宁斩钉截铁地打断钱士安,大声道:“我说了,这是最后的机会,再过一会儿,这家伙不可能再回到刚才的状态!”
“关宁,你太过分了!”刘喆大喝一声,“把他抓起来,简直太不像话了,三番四次阻挠专案组办案,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特警们原本放下的枪口又抬了起来,现场气氛陡然紧张。
钱士安眼神闪烁地看着关宁,脸色也冷了下来,淡淡道:“不知好歹,把他铐起来,一起带走!”
“钱局!”周建闻言大惊,想要阻拦,但特警们已经把关宁围了起来,三下五除二上了手铐,直接推上了囚车。
周建顾不得许多,就想冲过去求情,但手臂被谢明死死抓住,小声道:“别冲动,钱局自有安排。”
嗯?
周建一瞧,果然,押解孙开胡的特警紧跟着也推着孙开胡上了囚车,这样一来,两人相当于同时被关在了一起。
“钱局,这……不太合适吧?”刘喆也傻眼了,原以为关宁要倒大霉了,怎么却给他俩弄一个车里了,这不是给他机会么!
钱士安面无表情地瞟了刘喆一眼,吓得后者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关宁坐在车上,身旁是两个特警,对面则是孙开胡,身边同样坐着特警。
车厢大门处还有两名武警战士,脸如刀铁,目光深邃且冷傲。
关宁环视了一圈儿,发现车厢整体被加固过,厢壁都是厚重的钢甲改装过的,就连小窗户都是特殊的钢化玻璃制成,厚度至少二十公分,除了透些光亮进来基本看不到外面的景物。
嘭!
随着重重的关门声,囚车猛地一震,缓缓驶出市局大院。
关宁深吸一口气,车厢实在太严实了,坐在里面跟关在罐头里似的,整个人都有些憋闷。
“孙开胡?”关宁轻轻叫了一声。
旁边两个特警瞟了关宁一眼,但没有制止。
门口的武警则像没听见一样,目不斜视地盯着车门。
看来那个老头儿还不傻,知道配合一下自己。
关宁这就放心了,继续道:“孙开胡,我知道你还在听,我只问一个问题:为什么没杀她?”
孙开胡戴着黑色头套,缓缓抬起头,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还是面朝关宁的方向轻轻偏了偏脑袋。
车厢里除了偶尔的颠簸,安静得几乎能听到心跳。
孙开胡反绑着双手,脚也被镣铐固定在车厢上,身体微微颤抖。
先是肩膀,然后整个上身,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虽然无声,关宁却从黑色的头套上看到两滴泪水滑落而出。
“我错了!”孙开胡的声音很低,饱蘸着苦涩的味道。
冰冷的车厢、惨白的脸、通红的眼……
啜泣声从低不可闻渐渐升高,越来越响,直至嚎啕大哭。
这么多年,那个蜷缩在房间角落、带着头盔的孩子终于哭出了声!
还是那间狭小的房子,透过黑色的头盔,如同现在的头套,孙开胡再次看见了躺在床上的母亲,还有那些一闪而过、数不清的男人的脸。
他从一开始就错了,他要的不是和妈妈永远在一起,而是赶走那些丑陋的男人!
所以,这么多年,无论他怎样拥抱、占有那些陌生的女人,即便将她们吃进肚子,也总是填不满内心的饥渴。
他一直以来寻找的,不是占有,而是捍卫!
直到昨天,他看到了高颖,看到了那个如同记忆中无数张面孔之一的马医生,他才明白:他痛恨了一辈子的,不是妈妈,而是一次次丧失尊严的顺从!
当他推开洗手间的门,看见了高颖的挣扎,看见了她用尽最后一点可怜的力气握紧牙刷,刺向色魔,孙开胡的心如同被闪电击中。
他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第一次生出这样的感觉,仿佛拼命挣扎的不是高颖、不是妈妈,而是他自己,那个蜷缩在墙角无力抗争的孩子!
此时此刻,他才第一次觉得生命圆满起来,童年失去的东西被找回、填满。
第一次,他看得清清楚楚,自己应该杀的人到底是谁!
车厢密不透风,孙开胡的哭泣在狭小的空间反复回荡,仿佛一个充满了绝望的世界。
关宁缓缓闭眼,感受着哭泣中断断续续的故事,身临其境地跟着孙开胡的脚步,在酒店徜徉。
许久之后,关宁缓缓起身:
“现在,告诉我!你根本没有进入房间,对么?”
孙开胡茫然抬头,隔着厚厚的黑色头套,他只能看到关宁的轮廓,点了点头。
关宁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如释重负:“你在洗手间都看到了什么……”
吱!
广成市郊一条宽阔的马路上,响起刺耳的刹车声。
一队装甲车护送的黑色囚车猛地减速,轮胎在路面摩擦出黑色的长条印迹,足有二十多米。
整个车队停下后,没有任何动静,周边几公里范围早已清场,不见人烟。
十几分钟后,一辆警车从道路尽头呼啸而来,风驰电掣。
离得近了,警车一个急刹,稳稳地停在囚车前面。
钱士安直接推开车门跳了下来,脚步匆匆地来到囚车门前。
嘎吱……
囚车车厢的大门向两边缓缓打开,一个身高一米八的身影一跃而出,稳稳站在地上,正是关宁。
“怎么样?”钱士安神情中带着些许激动,目光灼灼地看着关宁。
“马上让人去酒店,打开洗手间的马桶,如果幸运的话,手机应该还卡在里面!”
“好,干的不错!”钱士安不敢耽搁,马上传达命令。
这时候,远处响起了尖锐的警笛,许多警车陆续赶到,是专案组的人。
“小子,你立了大功,怎么样,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吧!”钱士安笑呵呵地看着关宁,脸上的皱纹终于舒展开来。
关宁却转过身没理他,而是有些怅然地看着囚车,里面的孙开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哭泣,身体挺直,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虽然他带着头套,但似乎有许多人、许多事正在眼前走过。
关宁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回望自己的人生,从今以后,无论生死,他将再没有任何烦恼!
“小子,好样的!你怎么做到的?”周建跳下车一阵风似的冲过来,激动道,“刚才酒店那边传来消息,马桶下面果然找到了手机,技术科已经在分析了。”
关宁没有说话,脑子里却想起自己最开始的猜测:
那时他们判断出是孙开胡进入洗手间,从后面袭击了马医生,而马医生因为两只手没腾出来无法支撑身体,所以一头撞在水龙头上导致死亡。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高颖被强奸,就连关宁也小心翼翼地避开这段经过,几次打断孙开胡。
然而,事实上,马医生当时并没有抱着高颖,而是拿着手机拍摄高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