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会石隶市,市委大院1号楼。
李运端坐在办公室的花梨木椅上,神情肃穆、正襟危坐,对面桌上空空荡荡,只摆了一副相框,是一个英俊少年。
李天鸣!
父子连心,虽然李天鸣出事后,他不曾见过一面,但此刻数百里外的法院正在审判杀子仇人,对李运来说,今天上午他需要一个人独处。
办公室外,秘书站在门口,手里握着电话,里面传来庭审现场的声音。
虽然人未到场,但心却时刻不离。
呼……
秘书听到刘喆的声音,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昨天下午,李书记突然问起自己案子进展情况,提出一个问题:那就是凶手的年龄。
这个被所有人都忽略的问题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吓得秘书几乎虚脱。
如果这个疏忽真的被人发现并且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不知多少人要为此付出代价,而作为领导身边人的自己更是在劫难逃。
幸好,老天待自己不薄,这唯一的漏洞被李书记发现了。
至于李运是如何在百忙中想起这个疏漏的,秘书也无从猜测,只能归因于李书记的博闻强记、能力超群了。
看来,刘喆这个人办事能力还是有的。
秘书心想,以后如果有机会可以对他适当照顾一下,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年龄信息本来就是公安业务,关宁又是被拐卖多年的失踪人口,前两天刚恢复户籍,想要动点手脚易如反掌,反正他父母早就失踪一个亲人都没有,刘喆怎么操作都不会有人质疑。
所以,当刘喆拿着一摞证明关宁真实年龄的档案材料出现在证人席上时,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检察院那几个家伙重重地坐回椅子上,一颗悬着的心放回肚里。
法官大人也松了口气,自己的职业生涯算是保住了。
至于关宁,一个杀人嫌犯而已,是生是死和自己的前程相比又有什么关系。
公安部门出具的证明材料显示,关宁上个月刚满十八周岁!
“怎么可能?”高颖呆呆地看着被告席上还有些青涩的家伙,失魂落魄。
吴睿死死攥着高颖的手,面若死灰。
同样难以置信的还有坐在辩护席的饶胖子,他因为激动整个人都变得红彤彤的,尤其是身上的肥肉挤在西装中间微微颤抖。
“我抗议!”饶胖子拍案而起,大声咆哮,“庭审严重违反有关程序,检方之前并未提交任何当事人年龄的证据,所以今天的开庭是无效的!”
“我反对!”检方的人马上跳出来道,“虽然我们之前没有提交犯罪嫌疑人年龄认定的证据,但这起杀人案性质恶劣、社会影响极其严重,所以在公安部门提前出具了年龄认定意见的情况下可以事急从权,只要法庭认定公安部门的意见有效,那么庭审就是合法合规的!”
双发顿时剑拔弩张,唇枪舌剑地辩论起来。
铛铛铛……
法官再次敲响木槌。
“经过讨论,法庭认定公安机关出具的年龄证据真实有效,庭审继续!”
嘭!
饶胖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手抖的厉害,喃喃自语道:
“完了,一切都完了!”
此时,法院外不远的一家茶楼,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正对坐饮茶。
“老板,形势逆转了。”其中一个抿了一口小杯中的普洱茶汤,看着对面的中年人道,“看样子很快就会宣判。”
如果李天鸣还活着,一定会认出他来,正是上次在洗浴中心按摩室和他交谈的家伙。
而坐在他对面的中年人赫然就是那晚在山巅与吴睿姑妈幽会的男子。
“再等等看。”
“一旦宣判,我们再想做什么就会很麻烦了。”手下还在劝说,“都到这个时候了,如果这小子真是那个人的儿子,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中年人闻言轻笑一声,道:“所以,你觉得我们找错了人?”
手下点点头:“如果真是我们要找的人,他肯定早就现身了。”
中年人不置可否,伸手端起滚烫的热水浇在茶碗当中开始冲茶,动作有条不紊,让人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我现在已经不在乎这孩子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了。”中年人拿起毛巾在手心擦了擦,“吴家那个女人为了逼我离开,已经开始不择手段了。”
“老板,你是说,李运让人更改关宁的年龄是那个女人安排的?”手下惊讶道。
“你觉得,他的儿子如果面对这样的局面,会怎么应对呢?”中年人嘴角微微上扬,“事情越来越有趣了,为什么不好好看场戏呢?”
法庭上。
形势急转直下,之前的证据已经无可辩驳,再加上关宁已满18周岁的事实,一切都无法挽回!
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
“回天乏术啊!”
饶胖子转过脸去,不忍去看关宁。
坐在旁听席的高颖和吴睿已经哭得梨花带雨,原本在绝望中看见了希望,可就在希望到来前却突然发现又濒临绝境,人生起落、世事无常,莫过于此!
反倒是坐在被告席的关宁一脸平静,眼睛微微眯着,看不出表情。
许多年后,有人曾问过已经站在世界巅峰的关宁夫妇,当年的吴睿为什么会为关宁失声痛哭,毕竟他们相识不过几天而已。
关宁答道:她朋友很多,但值得信任的唯我而已!
。
刘喆收起手中的材料,瞟了一眼关宁,心里狞笑一声:
“小伟叔,你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法庭上,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变得落针可闻。
法官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此刻看向关宁的目光中带着复杂还有几分不忍。
顿了一顿,缓缓张口:
“被告人,你对杀害李天鸣的犯罪事实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关宁,气氛压抑之极,凝重得令人发疯。
过了片刻,关宁慢慢转头,看向背后旁听席上的两个女孩,露出招牌似的笑脸。
曾经这张有些欠扁的笑容总是在别墅里晃啊晃的,让高颖无可奈何,让吴睿火冒三丈。
今天,这张带着些许玩世不恭的笑脸,从此之后将淡出二人的生命,多年以后也许会被掩埋在泥土中、记忆里。
无人再提、无人记起。
吴睿哭得嗓音干哑,泪眼婆娑地望着关宁,声音哽咽道:
“别忘了,你是我的跟班儿,必须得守我的纪律:第一,不准惹事儿,第二,做好服务,第三,随叫随到。你他妈的怎么忘了?怎么忘了昂?”
说罢,趴在高颖身上痛哭起来。
关宁看着哭成泪人的吴睿,会心一笑,大喊:“喂,我没忘啊!”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转身面向法官,声如洪钟地大喝道:
“法官大人,我有话说!”
“我没有杀人,警方的所有证据全是胡扯!”
哗……
法庭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