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早已决定把自己对他暧昧的感觉彻底扫荡,可终究难以办到,偶尔想到他,依旧止不住的暗中激动,对他的好感就慢慢回升了,总想知道他究竟在干啥,是否依旧挂记着自己?没想到忽然间竟听到他受伤的消息,她犹豫了一下,依旧急急的给他发个短信:“程哥,很抱歉,今天才听说你受伤的消息,不知伤得怎样,我想来看你,方便吗?”
好半天,她收到程文序的似一语双关的回复:“想给我制造新的伤口啊?还是把我正在愈合中的伤口撕开?”
“那我暂时不来,宣传的事,他们让我帮着写稿,你有啥要求,我会尽微薄之力鞍前马后,把你装修起来。”
“要求是我能定的吗?你有能耐,就把焦书记的模子复制来,将我制造好。”
“那模子太沉重了,咱一届草民,是搬不动的。”
“那就听候安排。”
第二天,她赶回镇里,镇里组织开会,宣传部副部长亲自到会安排宣传事宜,还有县报社电视台的人员,县宣传部副部长兼文化局局长庄秀华见到乐依杰,问:“小乐,在宝东工作学习,习惯吧?”
“谢谢庄局长关心,给我这样的机会,我会乐不思蜀呢。”
“学习
“参与基层工作,是锻炼的好机会,将来驾轻就熟,可直接上路。”
“我会尽力而为,学习是为了工作,工作是进一步的学习。”
“嗯,很好,很好。”
接着一行主要领导镇长王贵龙分管镇长办公室主任报社电视台的人共十来个,开始开会,安排宣传二位伤员事宜。镇长首先讲述了两人受伤的经过,乐依杰这才第一次得知,原来二人下乡研究老百姓茶叶销售问题,牵线搭桥为他们找经销商,只是其中有个不太摆得上台面的原因:他们在村上陪现场考察情况的经销售商喝酒,都喝高了,开车回镇里,书记邵承龙驾车出的事,而书记邵承龙平日是根本不喝酒的,这次为了老百姓销售的事不得已喝,仅喝了两杯,其它都是程文序代喝的。所幸他虽然伤比较重,腿骨骨折,尚无大碍,也就是说不会影响前途。本次宣传工作,宣传部带来更高层的指示是必需避谈喝酒,酒虽伤身,但不能伤害宣传工作。宣传文章的着力点在他们在农民田间头与经销商周旋的情景,也不能就事论事,因为此事过于单调,宣传文章要发散思维,以点带面环状思维,女主人公听着,明白了他们是要把这个光斑成个亮度很高的光源;其二宣传部的意思两人同时受伤,但宣传工作不能对两人平均用力,要有主有次,具体的说,伤重优先,领导优先,邵承龙既是书记,是最能体现主要领导干部平时体贴农民与农民亲如一家关键时候身先士卒一马当先的种种精神,经过会议一拨弄,程文序基本就定位成了配角,或者就是邵书记伟业丰功的见证者,作为人民的公仆,就是要有牺牲精神,奉献精神,甘当配角的精神,尤其是在这种关键时候。女主人公听着这一切安排,虽然为程文序感到有些不平,但也无可奈何。于是这批文字烹饪高手开始炮制蒸煮添加卤料。
宣传部领导安排了分工,由镇里组织采集第一手资料,提供给县电视台和报社,因为事发当时无摄像记者在场的(即便在场怕也难以提供合符要求的影像材料),因此主要是对接报社,镇里这项工作具体交由两个人负责,办公室主任乐依杰,采集原始素材,其中四五篇围绕书记展开,三篇留给程文序,一篇总述。要他们分别从同事的角度写写二人的日常的“感人”事迹,乐依杰不愿为程清秋的男朋友效力,也不想接触他,忙主动表示负责程文序的三篇,其中两篇是以“普通群众”的角度写,因为她私下盘算这要好操作得多,可以直接叫程文序自己弄或让杨虹替他搞,管他是真实还是杜撰,尺度由他们自己把握。自己只负责换角度分成几篇,修饰好交上去,即便以后有不如意,也是他俩自己做的。在行政单位混上一年半载,她身不由已的开始学圆滑了。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散会过后,他就给程文序联系:“程哥,得到旨意了,咱负责打造你。”
“看来咱就交给你处置了。”程文序的短信仍然有丝暧昧,男人就是这个德性,好不容易成为落汤鸡爬上岸,气没喘匀,又想跳下去。
乐依杰按会议精神给他交待,让他自己编写到镇以来起早贪黑一心为民的光辉事迹,如何体现对自己的严要求,如何体现组织培养,如何和群众打成一片云云,总之就是要在楷模标兵贴心人之类的词上做手脚,还顺带把他的书法水平狠狠的吹捧了一番;然后她再给杨虹打电话,要她以家属亲人的口吻为丈夫来篇舍小家为大家的歌功颂德文字,最好用点“骂”的口气,比如他不顾父母啊,不顾孩子啊,不顾老婆之类,因为这种“三不男人”不受家庭欢迎,却是报纸最爱,杨虹虽然不善写作,可说起要骂丈夫,她才情会立即喷薄而出,居然骂骂丈夫还能给他带来好处,她马上答应照办,夫妻二人各自操作。周一,他们就都把稿子传给了乐依杰。
让乐依杰想不到的是程文序的稿子,他按乐依杰的要求写的过程中,加了味情节:说自己因为长得比较帅,在工作中,不时受到异性的亲近,在宝东镇,更遭受一位同办公室的非常漂亮的同事有意无意的勾引,曾一度沉醉于浪漫的幻觉中,所幸自己在关键时候想到党的培养,想到人民的重托,以大局为重,于是坚持一种坐怀不乱的风格,委婉地拒绝,有力的维护了自己的清誉和党员的清白,为此“她”还为他写过一首诗,诗云:想踩着你的节奏,拥有你的阳光,想陪你青春飞扬,却换来遍体鳞伤,追着你洒下的点点星光;却一路迷茫,昨日轻狂,今日彷徨明天的路在何方……乐依杰看着这段颠倒黑白的自恋卖弄,知道程文序还不死心,他晓得自己会替他把这段删掉,故意写来逗着闹的,却又感到一丝难以明状的久违的暖和。她看了看,砍掉这段文字后,其它的按宣传工作会的要求给改改,用自第三人称普通见证者角度全部置换好;杨虹的稿子写好后传给她,她费心从头到尾给改了遍,然后自己也参考着二人的内容以同事的口吻写了篇,一同发给了办公室主任综合交上面。
接下来,她给程文序打电话:“程哥,我在外面,有事太忙,没来得及看你的稿子,我让成州学院闺秘同学帮忙看,她说看了看开头两段,还可以,就直接替我发给党政办了,没啥吧?”
程文序吓得跳起来:“你说啥?你没看?你你?”
“啥?你放心,我那个同学的文字水平远在我之上,我对她从来很仰慕呢,她还说你写作水平也不错。”
“还不错啊?你这是极端不负责,我的天!”
程文序的口气如天塌大厦倾的感觉,呻吟道:“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哦,另外告诉你,我同学还说,我同学说她虽然只看了你开头,觉得不错,想加你的,和你切磋写作。”
他头脑嗡嗡作响,几乎想裂地而没,本想顺带逗逗乐依杰开开心,没料到事情搞得无可挽回了,明天就会传得全镇人尽皆知。上级给了自己这样一个上好的机会,自己却色迷心窍,不好好珍惜,前途大概已经灰飞烟灭,还要把乐依杰拖进蜚闻中,程文序宁愿再享受一次车祸甚至粉身碎骨,也不愿接受这个自酿的苦果!
他手机没挂,却没有回音,乐依杰估计他已经够受了,问“程哥,还有什么交待吗?”
“你,你……我这是怎么了啊?”程文序口气中带着惨无人道的绝望。
乐依杰没有回答,把手机挂了,其实他只要略为细心,就会很容易地从乐依杰的电话中揣摸出她的用意和真象,但一急之下,判断力就严重缩水,他根本没分析,只茫然无措。
好一阵,乐依杰发来了个短信:“程哥,我上下无兄弟姐妹,有首古诗说的:少孤为客早,多难识君迟,或许说得正是我。我感谢你平日对我的关心,请允许我把你当我大哥,决无他意,你安心养伤就是。稿子是我替你改的,该改的已改了,该删的已删了,没什么。希望你以家庭为重,以前程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