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没有风,洁净的灯光下,只有人和树,她沿着街象无头苍蝇,木然的走,心脏被一把巨大的钳子夹住,压缩到了极限,没有力量再为身体的各个部位输送营养,她还在拼命的给自己打气,没什么,本来就没什么事。
青阳县城的出租车不是很多,好一阵,先后有两个出租车来到面前,问她去哪里,当听说是林泉县宝东镇,都表示太远了不去,不开价也不等她出价就开走了。年关出租车生意很好,大都不愿夜里跑长途冒险。此时,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他有气无力的打开一看,又是骆晔发来的:
“依杰姐,你去了哪儿?”
骆晔已经知道她离开,看来没必要专门发短信让他关门,短信费也可以省了,她没回,揣好手机继续沿街招呼出租车,也许有野的士愿载她。手机又响起,打开一看,也是骆晔打来的,她没接,任它响着。于是,几分钟时间,手机连续地响了四五次,她依旧没接,又有个车来到面前停住,明显是个野的士,司机刚伸个头出来准备问她,她还没开口,冷不防身后突然跑来个人,对司机高声说:“她不走!”
来的是骆晔,他急切的挥手让司机走,司机疑惑的看了看,以为是情侣闹矛盾,开走了。
刚才虽然乐依杰轻轻的离开,细心的骆晔还是很快发觉了,他忙忙的穿上衣服追出来,一边沿街找,一边发短信打电话,忙得没辙,因为这么晚,乐依杰女孩家独自一人,很不安全的。幸好出小区不到百米,发现了她。忙追了过来。
“依杰姐,快回去。”
“……我说了,会替你守住秘密的,你放心回去。”
“不,不,刚才那野的士,还半夜三更的你都敢坐?无论如何,明早再说。”
“你不要这样行吗?”
“依杰姐,如果你不回去,我给你跪下!”小伙儿急得好象要哭,果真要给她跪下的样子,女主人公只好一把抓住他,说:“有必要吗?”
接下来又是长时间的寂静,谁也没说话,又一个出租车从他们面前经过,乐依杰刚要招呼,司机迟疑着滑过去了,也没停留,骆晔终于说了:“依杰姐,如果今晚你真的要回去,那么,我陪你打车到家,然后我再回来。否则你不能单独走。”
乐依杰没有回答,骆晔停了停又说:“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去换了鞋就来,送你到家。”
原来骆晔刚才一时急,胡乱的穿了拖鞋就出来的。乐依杰看着眼前的一切,紧缩的心又开始一丝跳动,她渐渐发现自己太没有风度了。她说道:“你为什么还要这样?”
骆晔长长的松了口气,欢喜地从她手上拿过一个行礼包,一点不顾忌的拉着她往回走,好象怕她是哄自己,还要走掉。
两人重新回到住处,骆晔不由分说,把手上的行礼放到了自己的房间,大概这样最保险。乐依杰没有说什么,木然的坐在沙发上,骆晔出来,蹲在她面前,手在地上划着不知名的线条,好一阵愧疚的再次说:“……我不应该这么唐突,可我不能不说。”
“……”
“我害怕,我怕以后给你带来更大的伤害……”
“那你们为什么都拿我开唰?你曾经要动员他来追我,他又表示不打扰我们啥二人世界什么的?是什么意思?”
“或许,或许……我和他,私下里都认为,你真的太美了,被别人追了去,想来就很可惜。”骆晔吞吞吐吐地说。
女主人公止不住冷笑:“我被你们虚拟成互相馈赠的礼品。”
“总的说来,也只是玩笑话,你别介意行吗?”
乐依杰没回答,骆晔有些急了,说:“你说‘我不介意’嘛,好不?”
乐依杰气得不好,骆晔还在催:“说嘛。”
“你以为我会天长地久的把这事搁在心上?”女主公故作大方的说,要想用句话维持自己的风度,就是败,也要败得华丽嘛!她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
骆晔笑了,说:“应该不会,否则我就不会叫你依杰姐了。”他的整个表情就象小弟弟,让人用不上劲去指责他。
有骆晔在面前,刚才冷彻心腑的感觉减轻了大半,她以为自己强大的毅力已经在发挥作用,失败原来就是这么回事,有什么大不了?她对骆晔说:“我现在不想回家了,就在这儿,总之三天时间也不长,等着再排演。”
小伙儿看着她,显然在思索她话背后可能潜在的隐患,片刻他说:“如果你不回去,我也就在这儿,陪着你。我给我母亲打电话就说公司里忙。”
“你以为我会上吊?服毒?跳楼?还是自焚?割颈?切腹?”
“瞧,你收藏了这么多种找死技巧,可以开个店了。”
乐依杰起身,准备回房间,刚站起脚就发麻,走两步,一个蹑趄,她吃力的用手撑着墙,骆晔忙扶着她,她想推开,只是想,意念没有行动支撑,相反,消失的暖流忽然间又涌上来,她紧紧抱着骆晔,望着他的眼睛,身不由己的吻着了他的脸庞,骆晔没有回避她,拥着她,任由她吻,末了,他说:“依杰姐,真对不起。”
“不行!”她大声说。
骆晔看着她,说:“依杰姐,我和你一样,都没兄弟姐妹,并且都父亲不在了,唯一的亲人是母亲。”他说着,忽然拉乐依杰与自己一同跪下要结拜,乐依杰吓了一跳,骆晔抓着她的手同自己合在一起,说:“不管你同意不,我都把你叫姐,从此我只叫你姐了。”
乐依杰简直来不及反对,骆晔拉着她站起来,好象完成了一件大事,她:终于没控制住眼泪,热热的挂在眼角,问:“你这辈子难道真和任飞在一起吗?”
“我们非常的好。我们之间互相什么都没隐瞒。哪天没有他的消息,我都会吃不下睡不着……我总害怕,现在人们之间太险恶,太虚假,大家互相防备着,我没法适应,飞哥第一个给了我真正的友谊。”
女主人公不明白,骆晔这类人,对朋友的选择非常挑剔,而一旦选中,就会用把友谊当成爱情来经营,他们的爱情无关性别,所以在他们的心中,同性之间完全可以建立爱情,而且世上同性之间的友谊,才是真正的可靠的友谊,其它的大概都是无聊的虚伪的友谊。
失恋程序正式启动,一夜之间桑田变海海变田,她象被霜打蔫的菜,没精打采的回到家,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母亲见她回来,见到女儿没落的神情,很诧异,乐依杰说是排练受伤了,再没说别的。母亲一点没想到别的。乐依杰简单问这段时间家里有什么新情况,母亲告诉她,自从上次周二娘对陆志强进行了教育后,他的脾气改了些,乐依杰问:“具体怎么改的?”
“他现在仍然偶尔在喝酒,可是几乎都是背着我在外面喝,每回喝了以后,他都挺有自知之明的不回来,就住在镇上的店子里。”
乐依杰想酒毕竟是不少男人的爱好,也不能够苛刻的让人家就把几十年习惯戒掉,她问:“他没再打人吧?”
“没了,没了,现在,回到家里,很小心翼翼,他甚至有些提防我怕我似的。”母亲说。
乐依杰当初对陆志强本来没有坏印象,想来只是他一时心气不顺,只要听说他改了,也就放心了。母亲要给他打电话,告诉他乐依杰回来了,叫他早点回家,做年饭。
陆志强打来电话,他听说乐依杰回来了,在电话里问她什么时候回成州,郑润芳告诉他,乐依杰只休息三天,初二就要回春风公司参加排练,陆志强停顿了片刻说,他一个朋友出了车祸,据说很严重,他急着要去看望,要耽误几天,已经买好了车票,可能回来不了,他说他也准备了些年货,让人带回来。母亲刚想仔细询问,他已把电话挂断,乐依杰听了母亲转述,也没在意。没一会,果然有个跑生意的摩托车带来了大包过年物品,水果烤鸭缠丝兔醺牛肉等,陆志强已经付了摩托车费,郑润芳收下这堆年货,对方离开了。
乐依杰陪着母亲,第一次在家里过了个没有父亲的年。郑润芳在乐益成遗像前焚了香,化了纸钱,倒了杯酒,乐依杰对着父亲的遗像,一阵酸楚夹杂着第一次失恋的孤单涌上来;她又想哭,还是强忍住。跪拜完毕,母女二人开始一边聊吃年饭,女主人公没对母亲谈起与骆晔相关的任何一个字,郑润芳只在叹息:“你以后该走什么路子啊?不要三心二意的,你要活在你父亲的延长线上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