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泉此后再也不敢背着孟于非擅作主张,搞小动作,每一件联系到的工程他都要小心向孟于非汇报。
这天,孟于非正在核算本月的账目和收入,冯越来了,他心事重重地在孟于非面前坐下,没有出声。孟于非放下发票和计算器,一边搓着手一边瞧着他,问:“怎么啦?小伙儿,又是谁个女子缠着你不放啊?”
冯越甚至叹了口气,仍然没有说话。孟于非又问:“这个月亏了吗?”
“不是。”冯越说。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份鲜红的帖子,递给孟于非,说:“这是他们给你的。”
孟于非接过一看,是喜帖,内容是下月初三冯卓和王翔西的婚礼在昭阳饭店举行,请他光临。他草草看罢,头脑一热,又很快平静。他勉强说:“你姐姐大喜啊?介时约我,我和你同去吧。”
冯越双手枕在脑后,靠在沙发上,没有回答。又过了好一会,类乎自言自语地说“真不知姐姐是怎么想的,我有办法帮她吗?”
孟于非大为迷惑,望着他。冯越继续说:“我才知道,王翔西他已经……受了伤。”
冯越欲言又止,孟于非疑惑地问:“什么回事?”
“是的。”冯越说。孟于非问:“你说的王翔西受伤,不就是他面部的几道伤难以复原消除吗?我见过,那应该不算什么吧。”
冯越摇摇头,没再说,心事重重地走了,孟于非一头雾水。
他终于又接到了周友乔的电话,距前次不到一周。周友乔再次约他到明泰酒店聊聊,孟于非警觉地问:“你打算聊什么?我所需要的手续准备好了吗?如果没有,我不必来。”
“咳!小于啊,来吧,来吧,我已准备好了。”
“你希望仍是我与你一对一面谈呢还是我多约两人作见证呢?”
“什么意思噢?当然一对一,我也是独自一人。”
“那好吧。我不希望任何节外生枝。”孟于非说。
他如约来到了明泰酒店,依旧在上次的包间中,见到了自己的猎物。“猎物”只要了两盅茶和一迭水果,面色蜡黄,眼神呆滞,形如大病之中。孟于非心中飞过一丝怜悯,又消失了,他坐下,单刀直入地说:“既然东西已带来了,那请你拿出来,你也不用额外的花费。”
“小于啊,我佩服你,同时也为你骄傲,知道为什么吗?”
“你为我骄傲?”孟于非确实愕然,他信不过面前的人心胸宽阔到如此境界。
“你不是姓于啊,我弄错了,你姓孟,是不?原毕业于中原财经大学的,是不是?后来分到青竺县乡企局。你是人才啊!我在青竺县供职的时候,就主张让有真才实学的大学生到一线锻炼,以便让他们顺利走上更重要的工作岗位。我离开青竺的时候,曾反复交代一定要将锻炼后的大学生选拔上去。可是,你看,你却主动辞职了,看,多可惜噢。说来,咱们还是亲戚呢,是不是?论理,你该叫我姨父吧?咱们就拉拉家常吧,你的母亲,我可是很熟悉的,咳!你母亲可好?”对方声音中气不足,甚至有些虚弱。
孟于非盯着他,没有回答,周友乔又说:“一向公务繁忙,许久都没和你父母聚聚了,你姑姨和我也很想念他们的。噢,我这儿给你爸和妈备了一些薄礼,托你带给他们吧。”
周友乔说着,从旁边的柜台上取过几大盒装璜华美的不知名的贵重礼品。孟于非瞟了一眼,不得不对这种狗急跳墙临时抱佛脚的娴熟技艺而折服。看来这几天时间,对方施展了手段把自己的所有底细都打听清楚了,他冷冷地说:“你说的是些什么乱七糟八的东西,我听不懂。”
“你是不是叫孟于非?家在茶亭,你父亲叫孟成森,母亲郑雨芳?”
“你误解了,我不是孟于非,只叫于飞,不是茶亭人,而是贵州毕节人,在昭平装修市场上打拼,已七八年。你说的孟于非,茶亭的?很巧,我认识,去年认识的。当时我俩还因为他的名与我姓名同音的原因而结成了好朋友。半年前,我曾随他去茶亭,到他家作客,也见过他父亲,他父亲叫什么我不知道。不过,茶亭与他同名叫孟于非的,好象据他讲就有三四个,你说的这个孟于非,不是是哪个?我的这个朋友现在正在昭平青郊县。你想见他吗?我可以为你联系!不过他是他,我是我。”他信口措辞,信马由缰编造情节应付对方。
周友乔身子发抖,惊讶地望着他,信不过自己的耳朵。他琢磨了好一阵问:“你不是孟于非,那,你和那……个孟于非是……怎么认识的?”
“很简单,很巧,去年,我的装修公司要招一名财务人员,招聘广告贴出后,前后共有十四人应聘,其中一人就叫孟于非,刚从青竺辞职来昭平的。他比我小一岁,巧的是他的名字与我的姓名相同。基于这天设的巧合,我当时就点名录用了他。”
“你的那些,就是,就是他提供给你的?”对方对他的打胡乱说半信半疑,只是直哆嗦。
“不。东西虽然是他的,但他久带在身边没排上用场,就认为没用,扔掉了,扔在我公司办公桌下。恰巧,我的一个朋友来我公司玩,发现这东西还有价值。坦率地说吧,我的这位朋友,是我那几条街的黑老大,和我熟,他知道你的名头,于是给我指点策划的,他不屑于出手。”主人公双手一摊,做出个无可奈何的姿势说:“你我就接受这个神话般的现实故事和如今的结局得了。”他故意虚构一个所谓的在背后的“黑老大”,是为了镇住对方,防止对方产生报复念头。
对方陷入了严重的沉默。孟于非问:“你是否想见见你的这位……姨侄,如果想叙叙亲情,我随时可以为你义务联系。但假如你想通过他来圈和此事,那我可以提前给你否定回答。我现在正准备让他接手我的装修公司,我不想在此处混,想去深圳发展。他今天不在昭平,在青郊县。我想,给他联系的话,如果他在那儿,那多半两个小时内就赶到了。”
他不想把自己真正暴露给对方,完全用火中取栗的险招方式来彻底打消对方怀疑,如果对方此时答应想见,他已迅速想好了唯一的对策,立即亲自去联系张晓泉或冯越佯装自己前来,再沿途教选手如何应付此人,因为对方认不得“孟于非”。但对方似已基本相信了,手不停地抖,说:“不,不用,不用,我还有很多的事。”
周友乔抱着认命的神色缓缓地从公文包里取出钥匙两证和已经公证过的办证委托书,放到桌上,孟于非只需填上自己的名字即可。孟于非将房屋产权证拿过来,看了看合上,说:“就这么吧。”
对方忽然伸手来夺,按住证件,逼着他的眼睛问:“你如何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孟于非瞟了瞟,没有强拿,他坐下说道:“遇到我是你的不幸,也是你的幸运。为什么?因为我即将离开去深圳,况且以我个人的行事风格,不会在同一路口有同样的手段打劫第二次。只有口头承诺,没有别有辅助证明。当然,你也可以反悔,现在将证件拿回去,这是你的自由。”
对方将手缩回去,主人公瞧着对方,直到对方一副认栽的表情笼罩住全身,无可奈何地垂下头去,他才重新伸过手,把两证及辅件钥匙取过来,放在自己的手提袋中。
此时,对方浑身不停颤栗,忽然流下泪来,双手捂着面,类乎哀求的声音说:“兄弟,你从此以后饶了我吧!你知道吗?打自那天了到你的票据起,我就坠入了恶梦中。这多天来,我没有睡过一夜安稳觉,没吃过一天放心的饭啊,我……惊恐啊……我快要崩溃了,疯了……我甚至想到了死……你从此放了我吧?你大恩大德,我会终生不忘……如果,如果你还再这样,扭着我不……我也许只有唯一的选择,与你同归于尽……结束恶梦,你相信吗?你一定要为……你刚才的承诺作保证啊?好不好?否则,我想我五十多岁了,比你多活些年吧……与你同归于尽,也怕划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