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学者坐在床沿上,目无表情地望着孟于非,又低下头,一支又一支地吸烟。孟于非说:“庄学者,真对不起朋友啊,一会儿就连电话都无法接通了。”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你们怎么分红?”
“聪明人,就不问了。上午我已经说了,你看着办吧!你不该在这里吃窝边草,但你却乐意犯忌。这么久了,本不想触动你,可我不少朋友也卷入其中成为受害者。”主人公临时把这当成了理由。
“工商局和畜牧局同我很熟,你不要信口开河!”
对方一句外强中干的话将他的虚弱暴露无遗,孟于非更加不理会,慢腾腾地说:“你马上拨他们的电话吧,我岳父冯主任想听听你们闲聊。”说着他把手机掏出来,作欲录音状。
对方一动不动,依旧一口一口地吸着烟,似在权衡,又僵持了一分钟,他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把烟掐灭在烟缸里,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挤出个笑容,说:“这么办,十万,怎么样?当然还要你们继续关照一段时间……至于你的朋友,是谁,让他们退就是了。”
“这…”孟于非有些信不过,一点没想到自己还没报数,对方竟开口如此豁达,远远超出了预期。他忽然发现自己差点失态了,停顿了片刻,赶忙补道:“这……倒勉强能说得过去。但我朋友的,仅原本金退还?”
“可以连本带利。”对方以丢卒保车的理念大踏步退让。孟于非把王玉晴的名字告诉了他。他掏出笔记下了。然后叫来楼下的一位职员,让他带上十万元来楼上。
“好吧,庄老板,我可以告诉你,虽然我可以不与同你玩,但你现在依然犯着吃窝边草的大忌,预后不良。一旦事发,任何工商畜牧什么的都洗刷自己不及,遑论保你,你作为一个这种行当内混的人,怕比我清楚,是吗?”
“是,是,谢谢指点。”庄学者回答说。
面对着面着大堆白花花的“老人头”,主人公几乎信不过自己简单构思的方案真的实现了,他怀疑自己有敲诈人的天赋和偏运,他原来估计能敲个一两万甚至几千而已!忽然间,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发现自己太胆大了孟于非并不明白,其实庄学者并非独自一人在此胆大妄为,他早在私下结识了几个在青竺很横的地痞撑腰的。刚才他从人民饭店离开后,曾迅速电话同几个地痞勾通,打听孟于非和冯若碧其人,要他们设法收拾二人。地痞们不知孟于非,却知道冯若碧,当然更知道冯若碧的父亲是人大副主任。于是几个地痞不敢轻举妄动,含糊其辞要庄学者看着办,最好蚀财消灾,所以庄学者无可奈何,多方权衡才如此接受敲诈的。
孟于非没有去触摸那十万,要对方职员带上款,同自己去银行存入自己的帐号上,庄学者挥挥手,叫职员快快随他去,眼不见为净,然后倒头睡下。职员什么也不清楚,顺从老板的安排,随孟于非一块来到不远处的农行里,将钱款存入了孟于非的帐户。
从计划诞生到现在,主人公整个人象在云里雾里一般,从银行出来,此刻他完全清醒了,他再三地反省是自己太聪明还是对方太虚弱,同时也隐隐地担心对方会报复。想到这里,他打了个寒颤,只希望此人就地收手,从青竺地界上消失,眼不见为安。而且,她不敢向“未婚妻”坦白,决定先瞒上一段时间。
他的担心得到了上帝的支持,刚过一周,就闻言丰利公司关门,老板蒸发消息,消息以燎原之势,很快在青竺县里炸开了锅,其实是孟于非冒失的个人行为打草惊蛇让对方提前溜了的。临时聘请的几个不知情的工作员被客户们扭住不放,他们也不清楚老板的去向。没几天,又传说公安工商等部门开始介入调查,孟于非虽然自认为相对安全,可仍然不踏实,担心无妄之灾的降临。随后又传来消息,局里的高正民已被公安机关请去协助调查,局里五六位投资者乱作一团,先指责高正民,尔后相互指责,不幸的的局里的老病且正在住院的职工黄年,将积蓄一生的近两万元投入,得知这个消息后,当即惊倒仆在床上,第二天就去世了,这平添了几分恐怖。王玉晴的投资被对方退回了,但并未给予利息,她尚未弄清原由,只是谢天谢地。总之,一切都晚了,折腾一阵后,众人抱着公安机关总会给说法的念头,等候消息。
没两天,养狸场的实情也传到了县里,所谓的装饰豪华的养狸场,里面的狸们早已病死过半,工商畜牧人员检查时,只有三十多只,大都面黄肌瘦,有的已病得气息衰微,奄奄待毙。孟于非不想再去关心这道具的死活,他只希望姓庄的不要落入警方的手掌中,否则自己的既得利益很可能受到牵连,他尽里小心地过着日子。
案发后的第十天,公安机关公布粗略统计数据,庄学者的丰利公司共非法集资涉及金额七百余人,有本县的邻县的涉案金额共九百七十余万,最多的有二十万。最少的有五千,扣开已支付的部分人的“红利”二百九十余万,尚有六百多万不知所终,看来孟于非诈得的十万简直是九牛一毛。参与入股的有煤厂老板老师普通职工以至有法制局的一位科长也以其亲属的名义投入了六万,文化局二位副局长也各投入了六万。不过事发后他们死活不承认自己有如此低俗的爱钱举动,因此这几笔案款就成了悬案。案中也查明,乡企局的高正民在其中任副总经理,不过他并没有具休参与组织,仍是受骗者。投入六万,系第一批投资者,得返还有两万。另外他介绍别人入股获得奖励达八千,他被宽宥处理。可高正民从此无地自容,更不在局里露面了。
高正民的倒霉使施怀德感到莫大的欣慰,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报应,他抱着扬眉吐气般的舒畅连续在两次学习会上借机把高正民贬损得一榻糊涂,相当于批倒批臭,再踏上一脚,从道义上取消了他再开口的权利,让他永世不得翻身:“入股事件,是最好的镜子,能把人的修养心态学识都照得一清二楚。现在你们擦亮眼睛看看吧,高正民究竟属于哪种人?追腥逐臭,见利忘义,如此阴险地陷害局里老实善良的同事,全然没有一点同志情谊,简直可谓……可谓丧尽天良。”
总之,高正民没有到会,不可能听到,这一次大概也没有人再把施怀德在会上的话向他透露,谁也不愿去操这个闲心,因为这一次,他在“政治”上算是彻底死亡了。
施怀德通过曲折手段将改造发电站的款贷了下来,金额为八十万元。贷到八十万后施立即从其中提出三十万,说是要采购改造发电站的材料,这让孟于非感到严重的受捉弄。因为自己是名正言顺的出纳,而施怀德利用手中的权力把自己的本职工作都抢了去,其意图显而易见。没过几天,施怀德又直接开列一张付款凭证,支付现金十五万,孟于非翻到后面的详单附件,原来这一张全是给上级官员送礼的,其中就有县委副书记县长周友乔五万,还有县农行主任三万,另外几个经办人员数千不等。这张单据依旧只有施怀德一人经办,无任何领款人亲笔签字。孟于非暂没作声,他藉去银行取现金之机,将单据带去,复印一份自匿,然后回到局里。
他故意暗示施怀德一句:“在这笔大额贷款中,你个人恐怕也花费了不少心血,为什么不领取点报酬,只瞧着别人高兴?”
“我呢,就算了,资金紧张,节约。并且这是我分内的事。”
孟于非对他明目张胆近乎无耻的虚伪作呕,不过他爽快地把款付给了他。不久,施怀德将发电站改选的材料定购单及发票带来销账,孟于非接手一看,单据总金额达到二十一万八千元,其中水泥价格达三百六十元每吨,竟然比他知道的市价整整高出四十元,仅水泥一项出入就在两万元以上,若以批发价计,应该出入更大。至于石材,每方达八十,孟于非不清楚这类建材的价格,但几乎敢断言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