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蒋原则失眠的这个晚上,曹明月也失眠了。
曹明月比蒋原则早一年分到学校,早两年当了副校长,排在第一副校长的位置,高三出了这等大事,蒋原则不降反升,一把手的任命指日可待,这本来已经让他不舒服,加上方孔的提醒,曹明月心里更加不平衡。
他出身工人家庭,大学毕业分到司马中学做了一名教师,把全部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教学和教研上。他带了六届高三,四次出了清源的理科状元,有一届他的两个班学生囊括了清源理科前五名,出了清源至今为止唯 个全省理科状元。他在省级和国家级媒体发表了一百多篇论文,四十出头成为国家特级教师,从一个普通的数学教师,一步步走上了学校的领导岗位,眼看着过两年罗秉义退休,自己就可以当上校长,却被全无成就没事说点段子的蒋原则半路截胡。
曹明月想,你不仁我也不义,不能坐等你蒋原则升任校长,我必须反击,这样的反击是正义的反击,是捍卫自己的权利和尊严。
他憋了两天都没想出反击的办法,分析来分析去,认为只有找到压得住贾厚德的人物才靠谱,但是在清源能帮他说上话的人物都在贾厚德之下。他无计可施一筹莫展,头炸裂般疼痛,接二连三抽烟,书房里弥漫着浓浓的烟雾和刺鼻的尼古丁味道。
景芳菲下夜班回家,推门进屋,被烟味呛得连连咳嗽,赶紧开窗户开门开电扇,让烟尽快散去。她知道男人正为落选一把手校长发愁,安慰道:“我看副校长也不错,社会上的人见了都尊重几分,还用不着整天提心吊胆负多大责任。”景芳菲跟卢人杰在同一医院,她和曹明月认识是卢人杰介绍的。
曹明月猛吸了一口烟,说:“罗校长是老实地道人,再说我们是他的学生,平时即使遇到点问题都能护着我们,遇到好事也把我们往前推,有了责任自己都揽过去,换了蒋原则肯定不同了。”
“不要尽把人家往坏里想,蒋校长平时对人不也客客气气的嘛。”景芳菲见到的蒋原则,都是笑容可掬平易近人的样子。
“此人坏就坏在这里,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功夫如火纯青,纯粹一个笑面虎,肚里尽是七弯八绕的花花肠子,通过老校长的事你还没看透吗,如果他稍微有点良心,主动承担责任或者跟他岳父说说情,也不至于害得罗校长提早退下来,现在好了,他磨上了正位,我能心甘情愿去服侍他?”曹明月经常被蒋原则无形地挤兑,心里一肚子数。
“服侍不了咱就离他远点,凡事小心就好。”景芳菲说:“我看你的脾气性格也不适合做一把手,现在的社会凡事都讲究个变通,你是死脑筋一个,即使当了一把手校长,我怕你也应付不了呀。”
曹明月说:“我们关起门来办学,不去啰嗦社会上的事就好。”
景芳菲叹了口气,说:“你在学校待的时间长了,又不愿跟社会上的人接触,现在的社会哪有你想象得这么简单呀,学校怎么可能是净土一片?”
曹明月说:“它复杂它的,我现在就是怕蒋原则掌管了学校,不仅学校遭殃,我们也没好日子过,如果哪天遇上棘手的事,比如像今年这样高考不行,或者死了学生,他蒋原则能像罗校长一样主动担责吗?肯定毫不客气拿人开刀,还不把学校的人心弄散啦。”
经丈夫一说,景芳菲不禁也有几分担心。升学率这种事还真不好说,万一考砸了,家长不让,社会不让,如果校长把责任都推到高三负责人身上,后果确实严重。她说:“怪不得你发愁呢,可有办法了?”
曹明月摇头道:“有办法就不用抽这么多烟了。”
景芳菲去客厅泡了一杯茶,递给男人,说:“你都怎么想的,说来听听,我给你参谋参谋。”
曹明月说:“学校的事,你能参什么谋?”
景芳菲急了,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呀,众人拾材火焰高,你到底怎么想的,说来听听,咱集思广益嘛。”
曹明月把这两天的想法和盘托出,有些是异想天开,有些涉及违法犯法。
景芳菲惊讶道:“我可告诉你,咱过日子图个安安稳稳,可以不当官,不发财,犯法的事咱可千万不能干。”
曹明月说:“我知道,我从来没想过升官发财,有些办法我也只是想想而已,哪能真的去做。但是,是我的权利我就得争取,这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什么犯不犯的,搞文化大革命呀?没你说得这么严重,顶多是维护自身的合法利益,我们应该珍惜现在的生活。”景芳菲想,既要拿到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又不能闹得天翻地覆。
曹明月说:“珍惜归珍惜,我也不能充孬种,把学校交到蒋原则手里,这不就是等着被他欺负嘛。”
景芳菲疑惑道:“罗校长怎么就推荐他当这个校长,就没发现他人品有问题吗?”
曹明月叹息道:“他和我一样,都是罗校长的学生,他整日在罗校长前装出一副乖巧样,难免不让罗校长误判,当然不排除贾厚德的压力。”
景芳菲想了想,说:“哎,我觉得你说的找更大的人物帮忙倒是可以试试。”
曹明月无奈地说:“我也认为这比较靠谱,但到哪儿找这个人呢?”
景芳菲提示道:“你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去找人杰呀,他可是清源灵通人物,说不定给哪个领导看个病,就有了关系呢。”
曹明月说:“我也想过他,就是觉得人杰这人牛皮哄哄,咋咋呼呼,待哪儿都觉着清源太小,办起事来不太靠谱。”
景芳菲说:“你不找他怎么知道不行,你跟他认认真真说这事,说不定他能帮上忙呢。”
曹明月想想也是,说:“事已至此,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