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骇强把麦克风伸向她时,她突然对着话筒骂了句:“草你妈!”
这一句放肆的叫骂使得台下的人们一片肃静,紧接着一名教官窜上舞台,绕到阿打壮的身后。
一声闷响,阿打壮也跪了下来,看情形是那教官对着她的腿脖子踢了一脚。当时她是单膝跪地的,紧接着教官又补了她一脚,这下她的俩膝盖便算是在地上长了根。
她额头上冷汗涔涔,嘴中“丝丝”的倒吸冷气。她用两手抱着脑袋,呜咽着说:“别打我”
此时,几个尖子班的同学提着几块木排走上舞台。这些木板都是实木起码有十来斤重,把其平放在地上能当砧板用,木板用铁丝线拴着,上面用鲜红的数字写着白巴图,侗纳尔以及阿打壮三人的月测成绩,走上台的尖子生便把这些木板分别挂在他们的脖子上。
这情景有点像古代那些死囚,他们在被处决前官府总要给他们挂上这样的木牌示众。
当时侗纳尔戴着手铐,这沉甸甸的木板往他脖子上一挂就如同给他上了酷刑。他被木板扯得额头不得不往下垂,垂到一定的角度,他的重心不稳,身子摇摆几下一头栽到地上。他的额头与地面碰撞,犹如铅球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站在台下最前面的是快班的学生,他们看得最清楚,有几个男生被侗纳尔的滑稽相逗得忍俊不禁。
侗纳尔一时直立不起来,他索性苦中作乐,夸张地用力蹬着腿口中发出“嘿咻嘿咻”的声音,做出一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样子,想逗得诸位展颜一笑以此博得师生的好感。
由于他的肢体语言非常生动夸张,又是处在万人瞩目的舞台上,他如愿以偿的收获了无数的笑声。只可惜这不是什么相声大会,观众所发出的笑声只能是带着侮辱性的,是冷漠无情的。又或者说这些笑声正是把侗纳尔压得抬不起头的大脚,这一双双大脚几乎把侗纳尔压得喘不过气。
这时,冯晓军来了!
站在台上的陈骇强是第一个看见站在大门口的冯晓军。
他当时背着佟女节走进大门。
佟女节跳下冯晓军的背,背对着他把四周的情况大致跟冯晓军说了下,并且叮嘱他:“看来那忍者不是唬你,现在前面一大帮人说要打倒你,好了先生你自求多福罢,别与他们说你认识我,你要是敢说我会第一个杀了你!”
这时,几名教官从人群中挤出来围在冯晓军四周,他们手持甩棍做好了随时进攻的准备。
其实他们的架势更倾向于防卫,他们早就得知冯晓军的武功高强。
突然,站在冯晓军背后的教官朝他的右肩膀挥出一棍子。
这一棍子的力道之重,以至于冯晓军后来的发力攻击陈骇强时不得不改换成左手。
他当时不由闷哼一声,用左手紧紧捂住右肩。
冯晓军感到身侧忽的一阵风掠过,自己本能的扬起手臂想抵挡,不料甩棍打的却是自己的左腿。
佟女节仍然背对着冯晓军,她的耳中多了一幅耳塞,她是不想听见冯晓军挨打的声音。
而冯晓军则在无助地挥舞拳头,尽管他的拳头打的非常用力,但这毫无目标的挥拳仍然看起来非常笨拙滑稽。就宛如是一个垂危的残疾人,在受人欺负之余仍然努力地去捍卫自己的尊严。然而他的反抗则遭到教官们更为剧烈的殴打,此时冯晓军在这些教官们的眼中就是一个即将处以极刑的死囚。
佟女节想起了自己去留华的日子,她曾经在图书馆里偶然读过一本有关华夏近代史的书籍。让她尤为印象深刻的一章便是“沈荩的死”,这位著名的记者被慈禧处决于杖杀。杖杀可不同于枪决或者注射死亡那般落得痛快,那纯粹就是一种极不人道的酷刑。大公报曾经对沈荩的遭遇作了详细的记载“打至二百余下,血肉飞裂,骨已如粉,沈荩一声不吭,却仍没有咽气。”后来一位同住沈荩牢房的犯人曾回忆牢中的景象:“粉墙有黑紫晕迹,高至四五尺,沈血所溅也。”
佟女节把耳机的音量调到最大,但还是没法阻挡住那些惊心动的闷响声。那可不是棍棒碰撞皮肉的声音,那脆响是骨头遭到了重创的呻吟。这情景简直就是处刑的惨状。
此时冯晓军抱紧了脑袋,把身体蜷缩成了一团,像一只奄奄一息的病鸡。
佟女节用手帕拭去眼角的一滴泪珠。
她记得自己是第二次为一个异性落泪。
这一滴泪,一半是同情冯晓军的遭遇,另一半却是因物是人非而感伤。
在佟女节的记忆中,冯晓军浑身都散发着骏马的野性。小时的佟女节是把他当作美式电影里的西部牛仔那样去崇拜的,佟女节对冯晓军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的拳头,她记得冯晓军不管什么时候都喜欢捏紧拳头以至于把指间的关节捏得“咔咔”作响。这种颇具挑衅的行为在传递一个极为纯粹的信息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然而现在的他,只能捂着脑袋满地打滚。
站起来啊,反击啊!
这些连盲人都能痛下手的混蛋,难道不该以牙还牙回以他们痛击。
尽管你什么都看不见,但你可以往前扑,抓住一个你就揍一个,用尽所有的努力去保护自己,捍卫自己的尊严,这样一个勇猛的战士才像你啊!
冯晓军终究还是没有站起来,教官们应该也考虑到了四周都是围观者,不敢下重手。他们教训了冯晓军一会便纷纷停手,接着他们架着冯晓军的两条胳膊,像拖死狗般的把他拖上了舞台。
佟女节从此至终都背对着冯晓军,就连冯晓军被拖上舞台的那一幕,她都没有回过头看一眼。
她刚刚还在落泪哀伤,此时她已经面无表情“什么英雄,什么猛汉,到头来还是个大草包,这人救了也浪费我功夫!”
我之前曾说了冯晓军要跟这一群黑压压的人起冲突,因此大家千万别被冯晓军的一时的窝囊相给蒙蔽了。
他早已计划好了。
他只不过是逢场作戏。
他只是在以这种极端的方式,来压抑自己的怒火,等到最佳时机再如同火山般猛烈的爆发出来。
冯晓军被教官们带到了舞台上。
他们像是朝众人展示自己战利品般,把冯晓军扔在舞台最中间的位置上。
此时冯晓军趴在舞台上,一动不动般,就像一具已经咽气多时的尸体。
其实,他的耳朵正在努力地捕捉着四周的动静。
对于双目已经失明的他,冯晓军得运用身体的一切感官去搜索周围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