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评委老师,除了两个在支着腮帮打盹,其余老师大都捂着嘴巴,忍俊不禁,剩下的那位是校长的椅子,空着,椅子还未暖和他便走了。
终于,这段尬舞结束了。
学生们收拾着凳子便要散场,主持人急忙跑上舞台报节目,不过学生们已经走了一大半,剩下同学看着别人走了,自己也起身跟着要走。
这出压轴戏恐怕要落得个“没人看“的窘境了。
佟女节走上舞台,她穿了一身浅绿色的连衣齐地裙,看上去很高挑,似乎穿了高跟鞋,然而她却走得无声无息,主持人被她吓到了,麦克风掉在了地上,摔在佟女节身旁,喇叭传出一声巨大电流声后,便没了动静,佟女节从麦克风旁走过,裙角都挨到了网罩。
……
喇叭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主持人还以为麦克风摔坏了,捡起来拍打一下,“嗡“的一声巨响,有位同学感到胸前捧着的快递纸箱正瑟瑟发抖。
佟女节没有穿高跟鞋,只是踮着脚而已。
音箱开始播放一首古典交响曲,曲里奏乐大都是些短笛,长萧,琵琶,古筝……这样的管弦乐给人一种粤剧下乡的感觉。
佟女节用两手端着一杯盖碗,经过主持人身旁时,把杯子递给了主持人,主持人还以为是待会要用的道具,便一直端在手上。
佟女节站在舞台上,腰杆挺得笔直,也不向观众打招呼,而是仰头看着天上那轮明月……
有些学生竟也跟着她往天上看,佟女节却“倏“的一转身,宛如“啪“的甩了观众们一个耳光。
大家还以为她见了观众快走光了,索性耍起性子,不演了!
不过佟女节并没有像大家预料般的,捂着脸,抽抽噎噎,哭哭啼啼地跑下舞台,要上一包包的纸巾……
她当场撒野!
佟女节抓着那块红色的舞台幕布,用力撕开了道口子。
台下那两位打着盹的评委老师哆嗦了下,他们被那刺耳的布裂声敲醒了头脑。
那块大红幕布是王维特老师捐赠,材质是金丝绒,花了数千块蕾申币定制的。
然而,仅仅是一道口子似乎还不能让佟女节消气,她抓着撕开的那段幕布,使劲撕!使劲撕!
有几名老师在台下冲她大喝,除了想制止她发疯,其实更多是想提醒她,那两根临时搭建的幕布支木,已经被她拽得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倒地,这两根木柱加起来的重量能抵一根水泥电线杆,要是被它砸在脑袋上,还不得砸破颅骨。
佟女节可没打算就这样适可而止,她从舞台的左侧跑到了舞台的右侧,老师们正要跑上舞台时,佟女节已经把一整段15米长的幕布撕了下来,从远处望过来,整块巨大的幕布短了一截,露出舞台后方的梧桐树树干。
有些脸皮薄的“孩子“在恼羞成怒时,没准会失控做出些疯狂的事,比如他们在酒吧里搭讪失败然后大打出手,在车站购票长龙中,就“先来后到“的问题展开唇枪舌剑的群辩大会,又或者在观众零散的表演地手撕幕布!
台上的主持人吓得不知所措,她仍然端着那盏盖碗,傻乎乎地站在舞台的一侧。
佟女节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撕了整间学校德育教学成果的颜面。
然后?
然后?
然后?
这下子,坐在操场上忘了玩手机的学生,挎着木凳站在人行道上的学生,站在教学楼走廊上戴眼镜的学生,忘了嚼口香糖的体育老师……
所有的闪光灯一下打到了舞台上!
不过,她撕下那块幕布后,并没有继续撒野,而是跟着乐曲的节奏转起了圈。
大家看了会,明白了,原来她是为了跳舞。
虽然众人都知道她刚才的哗众取宠并不光彩……
一位男生骂骂咧咧地数落着佟女节的行为如何败坏校风校纪,说着说着语句便断断续续着,直到自己忘了说话,双眼直勾勾地看向舞台,脚都踮了起来,身体向前倾,重心压向了前面的同学。
另一位男生便表现的有些实诚,他站在人群外围,佟女节在舞台上移动时,他也在舞台下走动,姿势像跌跌撞撞地横着走的螃蟹,据他当时回忆,那一秒内真是邪门,自己不由自主便动了,像有人推,不,更像老老实实被人牵着走般。
评委老师们则在台下议论纷纷,这佟女节是不是从国家戏剧学院来的嘉宾?
就在大家饶有兴致地观看佟女节的舞蹈时,她却停了下来。
她这次又要干嘛,是想要掌声?
于是舞台下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
佟女节仍然站得笔直,既不鞠躬,也不挥手致意,又是一个转身!
幸好,她这次没有撒野,而是步向主持人,接过她手中那盏盖碗,然后一口一口,缓缓地抿着茶,还跟主持人搭讪,问她这里的特产“雨花茶“哪里有卖?
主持人支支吾吾地不知该怎么回答,好一会才憋出一句:“观众还在看,你不表演完先?“
佟女节说:“我只是练习罢了,渴了,当然要喝喝茶……抱歉,我没看见有观众。“
她的话音透过麦克风,在全校广播了一遍。
一名女生听后,大骂了句脏话:“假嘛啊鬼!“然后一脚踢翻一张木凳,扭头便离了场。
……
几位老师带头鼓掌,掌声还是有些稀疏。
佟女节仍然背对大家。
掌声热烈了些。
佟女节继续抿茶。
这下,掌声雷动,男生们最激动,好几个壮男把手都拍红了。
于是,佟女节在众师生的千呼万唤中,只好出来继续“练习“
她没抹粉,戴着黑眼圈出场,走到舞台中央时,出了点意外,她发上的簪子掉了,头发立即耷拉下来,遮住了她半张脸。
这可不是什么“犹抱琵琶半遮脸“般的优美意境,而是尴尬到了家。
佟女节缓缓地蹲下身,捡起钢簪,用嘴唇衔着,腾出两手去顺理长发,然后用再用簪子盘好,最后还用手去压了下发圈,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她面对不是全校师生,而是一面梳妆镜。
音乐继续响起,她开始跳舞了,佟女节挥舞着那段撕下来的那段幕布,在她的手中,这块丝绒材质的幕布柔软得宛如丝绸般随风而动。
她的身体,倒仰起来,便是个倒““形,而她的两臂,从远处望去,像是打了个结,然后又像变魔术般分离,竖起的尾指与食指,在微风的吹拂下,竟像嫩芽般随风抖动,要是刮来一阵大风,说不定也能将她的身体给吹弯了。
她高举着右臂,转起圈,越转越快,那段长长的红色丝绒幕布,绕着她,一圈一圈地飞舞,旋转,从上往下俯瞰,是一朵牡丹吊兰的绽放过程,牡丹先从一颗花苞,逐渐外绽,花径从五六米逐渐扩大到了十二米,直至整个舞台也无法容纳下这朵牡丹,突然,幕布的两根支架轰然倒地,看起来就像是被花瓣撑倒的,两声巨响,整块幕布也荡然无存,台上便剩下一朵傲然挺立的牡丹,蔚为壮观!
一曲终了,霓裳羽衣舞也结束了。
众人如梦方醒,佟女节款款行了个万福后……
掌声如暴雨般,从舞台前,浇到了教学楼前的校长头顶。
“这潘西,怎么跳滴不像胡旋?“调音员跟旁边的主持人确认了下,说,“跳滴是霓裳?死了,放错曲了。“
不管佟女节的舞蹈跳的再怎样好,她当众破坏公物,品行恶劣,政教处还是得去的。
老师们已经在舞台下守候多时,一位老师正给王主任打电话,询问幕布的价格。
一位长得胖胖的男生,跑上舞台送花。
他跟那名打电话的老师擦身而过,旁边的老师也觉得这小子似乎在哪见过。
陈冒然!
这下有意思了。
台下的学生也认出了这胖子,顿时哗然。
陈冒然是别校的学生,上次的元旦晚会也上过台为主持人献花,当然,献花这事已经司空见惯了,算不上多有意思,然而,陈冒然竟然在大庭广众下,搂着主持人脖子,嘴对嘴地来了个强吻。
他耍完流氓后撒腿便溜,老师竟没把他逮着。
这次,他手持一朵蛋黄色牡丹,将头压低了,快步走向佟女节,像个腼腆的送花男孩,然而在阴影中,他色心未死,笑弯了眼睛跟嘴巴。
他手中的牡丹有巴掌大,站在最后排的学生都能报出花名,有好事的人揣测那家伙今晚是下了血本,誓要狠狠地干她一票!
突然,观众再次哗然!
陈冒然走到佟女节面前时,佟女节的裙角动了动,给人的感觉像是被风吹了下,然后陈冒然大叫了声,两臂挥舞几圈便往后倒。
接下来的情形是重点,有些男生看得头皮发麻,有几个戴眼镜的书呆子被吓懵了,一直坐在操场上,等同学们走光了才记得回宿舍,也有的男生满脸红光,挥拳大声叫好,而女生们则是一脸扬眉吐气,当然,那是小数,大多数是觉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