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霞老师尖叫了一声,慌忙扔掉手中的试卷,用右袖捂住嘴,转身就往外冲,只是没留神,被倒在地上的木椅绊了下……
彩霞老师摔倒那时,她身后的办公桌也被她弄翻了,桌子上的书籍,玻璃杯,笔筒等东西,全都砸向她。
……
自从上次交阳学校发生的师生斗殴事件后,冯晓军与冯婷都转了学,现在冯晓君是董巫焱的同班同学,兼同桌。
刚才,冯晓军与班上的纪律委员在吵架。
纪律委员是陈燕铃,是位梳着小辫的漂亮女生,老看冯婷不顺眼,经常穿着连衣裙在冯婷的班门口跳“天鹅湖”,或者排练话剧“白雪公主”,她在班里,则非常听班长的指示,老师的话倒让她摆到了一边。
此时,她龇牙咧嘴地挡在教室的门前,模样很凶,两手钳着门框,不让冯晓军出去。
“班长头先说了,这节课自习!”
她所说的班长,指的是董巫焱。
冯晓军右手挎着一只巨大捆好的红色塑料袋,袋子套了三层,里面装着沉甸甸的荔枝,有十来斤重。
冯晓军听了陈燕玲的喝令,并没作声,只是将那一大袋荔枝轻轻一抛,像往上抛了一只篮球,在冯晓军身后站着的两名男生立即跑上前,接住那袋荔枝,那两名长得像竹竿的男生明显力气不够,险些被砸了手,正咿咿呀呀的惨叫。
冯晓军飞上讲台,朝数学科代表的胸膛推了一掌。
数学科代表是位叫冯贵屿的小胖子,也是“冯家村”人,同学都叫他“胖墩”。
陈燕玲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听到一阵巨大的碰撞声。
冯贵屿钻进了那只装垃圾用的藤条筐里,甚至还撞倒了一名扔垃圾的同学。
那名倒霉蛋摔进扫帚堆里。
在那时,班上用的是笤帚,质地软。
万幸,倒霉蛋没摔伤。
冯晓军瞪了瞪吓懵的陈燕玲,陈燕玲的的眼神刚对上冯晓军的眼睛,当场就哭出了声。
冯晓军并不理她,他瞟了一眼讲台,没发现粉笔擦,便脱下校服外套,将黑板上抄了一半的数学单元卷答案,全部擦去,然后抄起粉笔,龙飞凤舞地画上三个鬼画符,班上的同学没有一个能看懂。
冯晓军把粉笔一扔,大喊:“上体育课!”
黑板上的三个字是“狂草”的“体育课”。
跟着冯晓军跑出教室的同学并不多,只有十来个,不过操场上还有其他班的学生在上体育课,冯晓军的发挥空间还是有的。
他站在升旗台上,大声吆喝,卖荔枝,一个荔枝一块蕾申币。
刹那间,升旗台四周的温度一个劲的升,冯晓君被烘得大汗淋漓。
人群的最外围有学生在斗殴,两个学生抱在一块,在草地上打滚。
一些学生顺着旗杆往上爬,想从后方爬上升旗台,准备插队,却被另一些眼红的学生往下拽,旗杆在晃动的同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
冯晓军的母亲陈玉珍是做荔枝生意的,这在青山小学中可谓家喻户晓,每到五六月,经常有嘴馋的学生,抢着去冯晓君家帮忙。
这些年,自从陈玉珍种出的“无核荔“上了国宴后,她的生意便越做越大,每年立春时分,都会有一排排的卡车,拉着“掺拌松针叶土“,开向约有28个足球场大小的温室荔枝大棚园。
大棚园的良品荔,除了“桂味”,“妃子笑”,“糯米糍“之外,还有一种“无核荔枝”,半拳大,核小,甚至无核,这种荔枝颇受爱丽丝公主的青睐,除了“中央议事堂”的订单数稳居第一外,“爱丽丝简“的订单数便是第二了。
青山小学的校长,也兼在食品监督局工作的“李大鹏“,老爱来冯晓军家里做客,他每次走都喝得醉醺醺,并且对冯婷的功课老感兴趣,有次这位老醉鬼搂着冯婷的腰,要亲身教授“交谊舞”要领,却被冯晓军一把拽过来,教了他一把“太极推拿”,把他的骨头揉得“巴嘎巴嘎”响,要不是陈玉珍赶过来,冯晓军差点就把他的膀子给卸了。
当然,校长住院一事,又是另外的事了。
冯晓军的生意非常旺,几乎整个操场上的学生都挤向了升旗台,冯晓军开始抬价了,从每颗一块的“桂味”,一直升,两块,三块,一直升到了四块一颗,而“妃子笑”,“无核荔”竟要“八块”“十六块”,单位仍是“颗”!
很快,那些学生便买不起了。
就在冯晓军的生意快要冷场的情况下,他突然把袋子一捆,像耍性子般,大叫:“不卖了!”
接着,他举着一只从校长室那“借“来的手持扩音喇叭,大喊:“青山小学,第一届,马拉松大赛,正式开始,第三名,3斤桂味,第二名,5斤妃子笑,第一名,7斤无核荔!“
冯晓君在操场喊完了话,抓着手持喇叭,冲出人群,跑到教学楼楼下,傲然仰视着三层高的教学楼,右手不断转着喇叭的音量调节旋钮声音得大点,再大点!还要大!
……
冯婷在上“自习课”,她的同桌是位女生,跑去其他位置坐了,班上的男生不敢来跟冯婷坐,他们都畏惧那块桌面的中间处,用指甲刻出的几个字“冯晓军专用”。
班上非常安静,大家都老老实实地在本子上抄英语单词,有些同学甚至将两支笔捏在一块抄。
突然,楼下传来电喇叭的的吆喝,冯婷觉得大脑嗡的一声,头重脚轻,她冲出教室,靠着栏杆往下看。
是冯晓君!
他不知从哪抢了一架深红色的半男女式摩托车,将录好音的电喇叭放在车篮里,然后骑着摩托车在校道内来回兜风,喇叭中播放着他的录音。
一楼走廊隆隆作响,冯晓君的班里又跑出了十来个男生,全都奔向操场,陈燕铃怎么拦都拦不住,她使劲抓着一个男生的衣袖,却被那男生从班里拖出了走廊,当她看见骑着摩托,从她身旁飞驰而过的冯晓君时……
她吓懵了!
一些上“自习课”的同学,纷纷从栏杆上探出脑袋,往楼下张望。
“冯晓君!“
冯婷大喊。
“冯晓君,你癫是吗!“
“快下来!“
楼下的老师也在喝令冯晓君停下来。
这些命令,用在冯晓君身上,就像给他打了一剂肾上腺激素。
冯晓君一拧油门,两只轮子像要离开地面般,摩托风驰电掣地冲出了教学楼,驶向了操场。
几位老师从“政教处”冲出来,势头比警察捉贼还要凶猛。
不过他们都被堵在了楼梯口。
楼梯上全是学生,是准备上体育课,或准备参加校运会的学生。
学生们远远地追逐着冯晓军,一齐冲向操场。
操场上,人头攒动。
一大群孩子在塑胶跑道上奔驰。
有的学生跑得快的,不到半圈就停下来喘气,然后跟着大部队继续跑,有些学生甚至骑上了自行车,一边沿着跑道转圈,一边用手机跟拍,但很快他就被别的同学拉下了车,换成他哭爹喊娘地追在自行车后头。
冯晓军身旁那一大袋荔枝,仍是红的鲜艳,却没有几个同学是往这边看。
昨晚,冯晓军与冯婷在屋外的丝瓜棚下剥荔枝。
冯婷:“哥,个滴无核荔要“上贡“的,你都吃齐了,公主吃什么?”
冯晓君:“我打李大鹏那阵就讲了,‘爱丽丝自己来,我才卖!’“
冯婷:“她要是真来,妈要打死你。“
冯晓君:“……逗得我急,我就拿无核荔丢尿缸!“
冯婷:“你舍得你巴不得人家来呢,你以为我不知,你枕头边那只月饼盒……”
她说到这时已经蹿了出去,朝竹梯上跳了几跳,闪电般地爬上了围墙。
冯婷比了个胜利的字手势,说:“……嘻嘻,呼,我做么觉得奇怪,屋企的报纸这么多洞,爱丽丝的照片不知被谁剪咯。”
冯晓军用后背对着冯婷,双眼盯着脚尖,一动不动,死死地捏紧两拳。
……
冯婷:“哥……哥,你,我同你说其他的……”
她吞了口唾沫,吓得结巴了:“明天,校校运会,没了,听说校长住院,下午……月考,就取消了,我其实报了名跑步,连鞋都买了”
冯晓君:“……你听错了,明天还有校运会。“
他捏紧的拳头,很快又松了。
冯婷:“哥……你是不是又要搞事。“
冯晓君:“没想,你听错了。“
冯婷:“完了,屋企的跌打酒没了,仲有止血贴,妈打完你,师傅又要打,哥你明天请假好不,就说你骑车摔断骨,老师一定没话说。“
“哥!“
这句大喝并不是冯晓君的回忆了,而是真的有人在自己背后叫“哥“
是冯婷!
她头上绑着一条深蓝色的头巾,上身一件浅蓝色的恤,下身一条杏色牛仔短裤,眼睛白多,黑少,腮帮鼓鼓,像塞进了两只气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