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没有说话。
“……我割你头下来,然后埋在师傅坟前!”冯晓军用剑刃紧紧抵住詹姆斯的咽喉,紧得只要詹姆斯转个头,血液就会从脖子上喷涌而出。
“我迭仲是单挑,一对一,决斗,好嘛,这道阔,没什么人,不怕其他人说我跟一个罪犯打架,也不怕其他人说我欺你,藐视办案纪律。”詹姆斯说,声音低低的,喉咙震颤着,他刚说完话,脖子就被剑刃划破了一道细小的口子,血液顺着剑刃一直滑到了剑格,在剑格尖端积了一大滴的血珠,晃晃悠悠的要掉不掉。
冯晓军发出了“嗤”的一声冷笑,他的脸越来越狰狞,他说:“你等阵落去跟师傅说,我帮社会除害啦,叫他放心。”
他识破了詹姆斯的计谋!
冯晓军没有架住他的脖子前,詹姆斯提到冯婷,现在,他已经是命悬一线,竟然没有放狠话,即使连一句“你迭兄妹见见吧?”也没有。
詹姆斯看上去在挑衅,其实在求饶?
他已经是砧板上的肉,黔驴技穷,就宛如临死的人,跪在自己那泡尿上求饶?
那可不是,詹姆斯从始至终都是主动的一方,即便他被冯晓军用剑架着脖子,只要他动动手指,打个手势,他都能轻而易举的转败为胜,他的胜利也就意味着冯晓军的死亡,他刚刚的那句求饶只是想给自己创造一个机会,一个亲手杀死冯晓军的机会,这,也是他的使命!
冯晓军忽然想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问詹姆斯朝自己开了几枪。
詹姆斯回答得非常迅速,简直就是不假思索:“1枪。”
要是冯晓军问詹姆斯几点,詹姆斯能报出现在是凌晨4点15分30秒已过。
冯晓军也可以问詹姆斯自己有什么罪,詹姆斯就会给他罗列出他所处犯得刑法第277条,第279条,第316条,并且按照数字从低到高排列。
冯晓军也可以问个刁钻一点的,就问詹姆斯今天杀了几个人,他恐怕也会回答“一个弹夹的子弹”,可不是,他的洛洛克弹夹能装下17颗子弹。
詹姆斯只朝自己开了一枪?
那还有一枪是谁开的?
这个问题还没有解决,詹姆斯又把冯晓军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冯婷。
他朝那家士多店说:“冯婷,你嗑5分钟瓜子了,味道怎样,仲是讲戏好看吗?”
冯晓军知道詹姆斯可能在耍诈,但他又不由自主的联想到冯婷坐在墙头上嗑瓜子的情景,她也有可能边踩着长板边嗑瓜子,甚至还能玩个花样,身体随着节奏的摆动,飘逸地滑出一个形的轨迹,她喜欢嗑葵花籽,会把瓜子壳“呸呸呸”的,吐的一路都是,即使这样,她还是能歪着脑袋想着鬼点子,好为下一场的恶作剧做准备,又或者说她嗑瓜子这一行为本身就是个恶作剧。
“你别说她,我草你亲妈!你他妈再说一句冯婷试试,你试试……”冯晓军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就要抓不住手中的长剑。
是精神攻击!
有的人长得强壮结实,用拳头打,用棍棒砸,对他来说简直比按摩还要舒服,但只要用一只针筒在他面前压出一股细细的水柱时,他可能就会吓得嚎啕大哭,并逃之夭夭。
有时,精神攻击比物理攻击更要致命。
然而,詹姆斯只是在耍他的小把戏?
其实,詹姆斯跟冯晓军都被耍了。
被冯婷的恶作剧耍了。
意外的事情来得总能叫人猝不及防。
冯婷出现了!
非常突然
她就站在士多店的门前,就像刚打开门,从店里出来般。
冯晓军打了个哆嗦,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连忙眨巴眨巴眼睛,瞪大眼睛望去。
冯婷还是那身米白色的长袖上衣,这长衫的材质冯晓军是知道的,涤纶质地,比自己穿的运动衫还要宽松,即使她用绳子把衣摆固定在腰间,然后身体倒仰,做倒形,衣摆也不会往后缩,她下半身穿着一条海蓝色的及膝喇叭裙,裙子的材质是牛筋布,跟牛仔裤的布料一样,耐磨,摔不破,晶贝入夜后气温低,仅仅穿裙子抗不了寒,于是冯婷还穿了一条粉色的连裤丝袜,袜上印着黑色的点,小女孩便最喜欢穿那样的斑点短袜,她的脚上则穿了一双有利于奔跑的平底帆布鞋。
冯晓军仔细打量她的脸,搜索她身上有没有落下伤痕。
弹痕?
淤青?
刀伤?
万幸,都没有,她只是看起来有些疲惫,眼皮耷拉着,有些浮肿,她的头发上扎着几片叶子,大概是她躲在灌木丛里沾上的。
她右手抓着一个铁罐头,看上去像只手雷。
冯婷只是一名学生,应该没有那样的本事去搞到一枚手雷,所以她手中的东西很可能是一只从士多店里随手拿的芒果罐头,因此狙击手们也就大发慈悲,把瞄准镜从她的脑袋上撤走了。
冯婷则冲着那些狙击手们做了鬼脸,这次她饰演了一具僵尸,右眼紧闭,左眼睁开并且翻白,脑袋僵硬地歪向一边,嘴中还流着一丝唾沫,站着一动不动,像是石塑般。
谁都知道她在暗示什么,虽然狙击手们不至于一动不动的夸张到流唾沫,翻白眼,但恐怕现在都有八分像了。
突然,冯婷冲向詹姆斯,三步作两步地奔到詹姆斯面前,她知道狙击手不会开枪,因为詹姆斯没有下命令他还是认为自己对他不会造成什么威胁。
詹姆斯失算了。
冯婷拉开“手雷”上的保险栓,一把塞进詹姆斯的上衣内,大喊:“17破片手榴我头先一个打十,冲进军火库抢来几袋手雷,然后卖给绑架佬,他们要绑学校,要很多货,不过我仲留番两只,一只掉在那,诺,就在那道。”
一颗炸弹就在他们身旁?
冯晓军吓得头皮一麻,赶紧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詹姆斯板着脸,额头上全是皱纹,一脸的计谋落空的感觉。
冯婷朝他咧了嘴,是狡黠的笑,带着嘲讽的意味,仿佛瓮声瓮气地给他来了句:“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
冯晓军果然发现了那颗手雷,大概是士兵还没有收拾好就急急忙忙撤走了,那颗菠萝状的手雷非常显眼地掉在那位昏过去的士兵身侧,安全栓还好好的,应该随时能引爆。
冯婷当然不可能以一敌十,她的意思是“我头先伸个懒腰,哎,是炸弹!”
冯婷又开始自言自语了:“我想想,想想,你睇应该会做广播体操吧,好,依家开始伸展运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三二三四五六七八,四二三四五六七八……扩胸运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三二三四五六七八,四二三四五六七八……体侧运动……”
她在给谁下命令?
当瞄准镜的十字架对准她的脑袋时,她却朝狙击手眨了个眼。
她的眨眼,宛如给冯晓军下了指令,他立即将手中的剑刃再次往詹姆斯的喉咙上压,他的伤口开裂,血液滴落在地。
冯婷还有副单筒夜视镜,她好像也知道有一组分队在一间咖啡屋的房顶,正往这边观察。
她摆明就是想让士兵难堪,就宛如让几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去跳芭蕾舞。
……然而王子在他们手上,面临割喉的危险,没法子,只是做一套体操,做就做了,还可以舒展下酸痛的四肢,士兵们仔细一想,便觉得这并不算多么苛刻的谈判条件。
也不知道冯婷念的是第几套的广播体操,这两名狙击手便把自己读小学时做的广播体操给搬了出来,他们只做一个类似扎马的下蹲动作后,一名观察员哭了,这一哭真是哭的莫名其妙,不知是感到了羞耻,还是想起了他自己读小学时听着交响乐,重复做着那傻乎乎的伸展运动的情景,他旁边的狙击手看了他居然这样丢人,想用力地朝他脸挥了一拳,就在他举起拳头时,他顿了顿从观察员面对的角度正好能清清楚楚地看见,那遍地孩子们的尸体。
就在这时,冯婷突然大喊:“走,不,跑啊,快跑”
她叫的很突然,冯晓军听着也觉得糊涂她在叫谁跑?
其实她是在叫那些孩子们快跑,也就是从大巴里逃出来的孩子们,此时他们都蹲在一块遮阳伞下,原本地板上镶着两三个教室面积大的彩灯,此时已被孩子们黑乎乎的头发所掩盖,狙击手们实在没法找到一个光点。
然而很快的,光点就出现了。
孩子们听到冯婷的叫喊,匆匆站起身离开原地,顿时,地板上立即出现了五彩斑斓的亮光。
很刺眼!
这在观察员夜视镜中显得一片白糊。
虽然这些孩子站起来,但他们并没有按照冯婷指定的方向跑。
他们在干啥?
排队!
矮一点学生往前面钻,高的呢则是往后面躲,有些学生则在挺直腰,跟其他同学用手比身高,渐渐的,所有人都在目测彼此的高度,从而决定自己到底该排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