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有个弟子气不过,回骂长老:“白万年你个老匹夫,你们兄妹二人为害全族,她死是罪有应得,你为给她报仇,竟然给我们下蛊,以此威胁圣女受你摆布,要不是二位公子搭救,岂不是让你得了手。”
白力的脸色极为难看,羞愧难当,只是哀求似的看着卜芜,卜芜并没有看他。
白万年也不辩解,仰天大笑一声,说道:“既然败了,那就任你们处置。”
卜芜叹了口气,喊白万年一声:“阿伯。”白万年眼里闪现一丝动容,但稍纵即逝,扭过头不再看卜芜,卜芜不放心上,动容地说:“阿伯,以前不是这样的,小时候师父罚我,都是你帮我求情,你还带我去山上采花捉兔子,小芜不敢忘了你的恩情。”
清九眼看卜芜硬生生憋回眼泪,听她说道:“我信师父谋逆,信师父害我,却从不信你会如此,我不相信你对我好都是假的。”
卜芜说的动情,清九心里一阵心疼,却看那白万年轻叹口气,头始终偏着,不看卜芜,卜芜没法,命人先把他押下去,众人也散去,白力不死心,上前想求卜芜,卜芜闭着双眼,摆摆手,说:“你也下去吧,我累了,晚些再说。”
白力闻言不再说话,满腹心事的离了这祭台。
偌大的空间里,就剩了清九,景辰,卜芜还有乌灵。
清九想上祭台和卜芜叙旧,卜芜飘忽一下就到了他面前,拉起清九的手,直勾勾的看着他的脸。
清九害羞的结巴起来:“我……我也想你。”卜芜带着戏虐的“喵”了一声,景辰也扑哧笑了,卜芜雪白的脸红得和熟透的苹果一般,松开清九的手,嗔怒道:“你想什么呢,我在探知你的灵识。”
这回轮到清九脸红,不好意思地说:“那是我冒昧了啊。”
卜芜被逗笑了,转身和景辰行了一礼,恭敬的喊了声:“小祖。”乌灵腾地跳到景辰怀里,清九第一次看到乌灵还有如此粘人的一面。景辰点头和卜芜嗯了声,说:“好久不见啊!”
看着一头雾水的清九,景辰解释道:“我小时候遇高人指点,那高人算上任圣女的师叔,就这样了。”
清九脑子转起来,上任圣女,也就是卜芜的师祖婆婆,她师叔的弟子,也就是师祖婆婆的师弟,这样,卜芜叫他小祖,倒也正常。
卜芜和景辰看清九在那里算计的样子,不禁笑了,卜芜看向清九,认真地问:“你还好吗?”
“你还好吗?”
历经了生死和别离,有这一句,好像之前的思念和愁苦,都被抵消掉了。
清九眼圈一下子红了,点点头,哽咽着说:“好,都好,你也好么?”
景辰这下觉得自己特别多余,抱着乌灵往外走,对二人说:“好久没来这里了,我和乌灵出去转转。”乌灵附和了一声“喵”。
这殿里只剩了二人,不知道说什么,清九想上前抱一下卜芜,但又觉得不合适,就这样盯着她看,卜芜逗他:“是不是我脸上长了花,还是变丑了?”
清九赶忙摇头,说:“没有,你好看。”
卜芜刚白过来的脸又红了,说清九“越发油腔滑调了。”又问清九:“我听小祖叫你清九,是上了大衍山新取的名字么?”
那小半日之内,没有一个人来打扰这好久不见的两个人,包括景辰,还有白力在内的所有鬼巫族的弟子。
清九在那里和卜芜说了自己后来的经历,舍却那些不好的,只说一些好的,例如无妄阁的人如何对他照顾。
虽然如此,但是卜芜冰雪聪明,自然能够猜到后面的事情,所以卜芜在听清九说完之后,免不了一番感慨的说:“还好你一直安好!”
这话让清九听着十分难受,卜芜明明自己遭受了那么多,却还在担心着自己。
这时候卜芜又同他讲:“我刚才感受到你体内所有禁忌封印都解除了,只是那神传之血似乎还在熟睡,我想来,要是有一天它在你体内醒过来,到时候后面再修炼术法,能一日千里吧。”
清九闻言心生喜悦,但是又像是想起来一件往事,开口问了她:“其实当初你就能唤醒我体内的神血吧?”
卜芜点点头,并没有隐瞒,实话实说:“我的确可以唤醒它的神识,但是如果那样的话,古神之血能苏醒,但是你的肉体凡胎受不了,灵气爆体,你会死的。”
“谢谢你!”
清九心知卜芜身上有使命,让自己体内神血复苏是他们鬼巫族的使命,但她却什么事都考虑自己安危,为了自己没事,卜芜延迟了鬼巫族的任务。
卜芜又被问起鬼巫祖近来大事,她知道清九也是关心自己,于是也不隐瞒,告诉清九一切实情。
鬼巫族上任圣女之徒,白隐,也就是卜芜师父,内心贪恋权力,于是做下了杀师夺位的恶性,又残害卜芜不成,最后被卜芜联合高人之力除掉后。
完成这一切,鬼巫族一时之间相安无视,高人才离了鬼巫族。
那谋权篡位的长老名叫白万年,是白隐的兄长,白隐的死前最后一句遗言就是为她报仇,所以白万年为了完成他亲妹子的遗愿,带着几个心腹给全族弟子下了蛊虫,又打算暗害乌灵,以此来威胁卜芜,让他交出鬼巫族的权利,这才有了清九来见到的事。
二人正说话间,外面有弟子来禀明圣女去用午膳的时间到了,于是清九卜芜二人边说边往外走,到了门口才发现景辰就在门口静心等着。
景辰倒是满脸堆笑。
“走吧,去吃饭!”
路上景辰告诉清九,昨日白力并不是想真的害他们两个,冒充卜芜的那几个字是做给白万年外面的心腹看的,那几个虫子消失后,景辰用乌昭师姐当年传的秘法看出白力隐藏下的真相,这才救了鬼巫族众人。白力踢景辰的那几下,其实是帮助景辰用腹鼓术解蛊。
“白力真是个好人啊!”
“清九不禁感叹,景辰点点头,卜芜没回答,陷入了沉思。
“师兄!”
“嗯?”
景辰看着清九,不知为何,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师兄啊,所以依着你的意思,你早就知道白力是好人,然后你们一起瞒着我,让我一点准备也没有,挨了一顿打,是吧?”
清九恼火起来,小脸通红,景辰张嘴打了一个哈哈,并不回答,而且十分心虚地大步快速往前走!
“什么?也不知道今晚弄什么好吃的,你们鬼巫族有没有外面吃不到的美味?”
景辰师兄顾左而言他,并没有正面回答清九的问题。
“切!”
卜芜在一旁看着这两个师兄弟之间相互掐架,也止不住地笑了。
鬼巫族门规森严,圣女在里面吃饭的时候,其余弟子需要在门外候着,卜芜一向心软,于心不忍,便让众人散去,齐齐去小厅吃饭。
白力没走,始终站在门口,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一般。
卜芜对他柔声地说道:“白力兄长,你进来吧!”
卜芜一直管白力称作兄长,清九明白,他们两个是一起长大的情份,而且白力这次还是拨乱反正的功臣。
等白力进来后,卜芜地十分和气地说了一句:“你坐吧!”
白力却站在一旁,不肯就座,面上有许多情份,但是又有一层似有似无的疏离。
卜芜眼里一下子就泛起了雾水,对着白力十分近似于哀求地说:“兄长,你也要与我生分么?”
“阿芜,”白力动容地叫了一声,又觉不妥,眼里柔情略过去。改口称:“回圣女,弟子不敢逾越。”
“兄长!”
卜芜近似恳求地看着白力,白力仍守着规矩,低头站在那里,卜芜叹了口气,语调恢复了平静,对白力说了他最想知道的一件事情的决定:
“你放心,我不会杀阿伯!”
白力抬头,眼里尽是不敢相信,声音激动地颤抖着,仿佛生怕一下子听错,或者圣女卜芜马上就要不承认一样:
“真的?”
卜芜认真地点点头,认真地看着白力:“我以鬼巫族圣女的名义向你保证,不会杀了阿伯。但是他这次不能全身而退,必须要受到一些惩罚,不然我没法和鬼巫族上下弟子,还有我们的列祖列宗交代。”
“我知道,我知道,这都不要紧!”
白力的眼里露出喜色,看着卜芜快哭出来,也不在拘谨,十分动情地叫了声:“阿芜。”
卜芜听到这么叫自己,心里明朗起来,逗他说:“那你还不肯过来坐下吃饭么?”
白力扑通跪下,再忍不住哭着说:“我白家有罪,姑姑罪大恶极,死不足惜,但是叔父虽做了错事,但是他真的没打算杀你啊,阿芜。”
卜芜不相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白力还没说话,景辰这时候接话,告诉卜芜说道:“他说的是真的,本来以我的本事你知道,鬼巫族的禁忌暂时困不住我,所以如果我要想救你第一天就动手了,只是一来不敢确保你弟子的性命,我想着他们之间总会有一些无辜的。
二来我看那白万年只是看着凶狠,给你们下的蛊毒虽是折磨人,但都不致死。”
景辰一边说着,眼睛波澜不惊的看着卜芜:“你应该知道那蛊毒是什么程度的。”
卜芜点点头说:“的确,我当时性命无虞,只是担心弟子的性命,才受他控制,才忘了这一茬。”
白力仍旧跪在那里不肯起来,同卜芜说:“叔父心里疼你,从没想过杀你,只是姑姑在临死前她曾逼着叔父发誓,必须给她报仇,不然死不瞑目。叔父虽未同我讲,但我看出来他其实从最开始,就抱着必死的决心了,他不想报仇,但是也不想让姑姑死不瞑目,所以叔父的想法就是一命换一命,他替你去死。”
卜芜眼里噙着泪水,对白力说:“兄长,你起来吃饭吧,我都知晓了,你让我好好想一想吧。”
心里所有的话痛快地说出来,白力再没什么牵绊。所以对于卜芜的请求。他也不推辞,坐下来和景辰清九三人一起吃饭,只是这个时候大家此时都心事重重,没人说话。
许久,卜芜开了口,带着几分感激对白力说:“兄长,多谢你念着小时候的情分,始终站在我这一面!”
白力没答话,只是苦笑了一下。
他一个大男人,再也忍不住,眼泪掉落在饭碗里。
这一晚上,景辰睡得香甜。
清九没睡。
卜芜更是,鬼巫族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实在睡不着。想去和清九说说话,可是碍于男女有别,两个人又都尚未及笄。
清九也报了同样的想法,所以辗转反侧地睡不着,可是又没有推门出去。
第二日,卜芜早早起来梳洗一番,不想让人担心,所以她容光焕发地出现在别人面前,和寻常一样面对着鬼巫族的弟子,还有清九和景辰。
吃过早饭之后,卜芜带着清九去看被关押的白万年。
“我和你们去吧!”
景辰和白力都想跟着,卜芜拒绝,说:“小祖,我灵力全都恢复,你不用担心。”
景辰点点头,卜芜又看着白力说:“兄长,你放心,我说放了阿伯,就决不食言,只是有一些事想说个明白!”
没人问卜芜,为什么别人都不带,却偏偏带了清九一个人。
自然卜芜也没有和别人解释。
“走吧!”
卜芜和清九说了一句,又在前面带路,去鬼巫族的密牢。
“喵呜”
乌灵忽然跳了出来,凑到卜芜的长袍边上,温顺的蹭着,卜芜没拒绝,由着乌灵跟着自己。
只一夜,白万年苍老了许多,头发蓬乱着,眼里无神,看到卜芜进来,倔强地“哼”了一声,把脸朝向阴冷的墙,不想看新上任的圣女,也就是他之前的仇敌,卜芜。
卜芜面露厉色,冷声问看看押的弟子:“不是让你们好好对待长老么,怎弄得如此狼狈?”
很明显,白万年落得这个现在这个样子,卜芜心里十分愧疚,自然也会责怪下面弟子没有好好对待白万年。
圣女很少动怒,但是每次动怒后果都十分严重,卜芜的这个样子十分可怕。旁边的弟子赶忙跪下,战战兢兢地解释说:“圣女明鉴,弟子们真不敢苛待长老,只是他不吃不喝,也不让人上前,这次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还敢狡辩!”
卜芜火气起来,就要责罚弟子,这时候清九开口劝慰卜芜几句,并对那些弟子们说:“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弟子们感谢清九,但是并不敢动,跪在原地等候卜芜圣女的差遣或者责罚。
清九的开口让卜芜暂时冷静下来。
卜芜仔细看白万年身上确无伤痕,心里知道这弟子所言不假,便依着清九所说不再迁怒旁人,挥手便让他们几个出去。弟子虽然被怒斥了两句,但是出门前不忘叮嘱:“圣女小心。”
等牢里没了旁人,只剩下清九还有卜芜,卜芜对里面的白万年喊了一声:“阿伯!”
白万年还是没回头,背对着卜芜,冷哼一声,但是清九还是看到,他的背影抖了一下。
卜芜“噗通”一声跪在那里,声泪俱下地对白万年说:“从小阿伯疼我,族里只有师祖婆婆和阿伯对我最好,但师祖婆婆严厉,阿芜知道师祖婆婆都是为了我好,所以阿芜只敢在阿伯面前哭,我知道阿伯不会害我,况且白力兄长已经告知我师父的遗言下阿伯发的毒誓。”
“阿伯,你这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