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就这样僵持着，准确的说，是那三位王府的主子。一言一语，虽然没有指名道姓说出什么，但是语气中的怀疑总归是叫人不由得往那个方向想去。
道士只觉得眼界大开，看着三人你来我往的模样，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上话。
也不是插不上，毕竟不能指向性太过于明显，免得惹人怀疑，一黑一白一金，站在一块儿，总觉得挪不开眼去，那道士只觉得双腿发软。
楚瑜这时候一双凤目斜睨着那几乎装不下去的道士，朱唇轻启：“不知道长有何见解？这妖孽不除，本宫这心里，总是有几分不安。”眼神却是极为不善，带着一抹审视。
道士连忙恢复了那高深莫测的抚养，由于紧张微微发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山羊须，不时低下头念念有词。
刚刚楚瑜的眼神真的吓到了这个道士，他第一反应便是，莫不是自己已经暴露了？随即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白山道长是谁，又有谁知道？
当下稳定心神，抬头看着楚瑜，又开口：“这妖孽的身份，不是贫道不说，而是那妖孽周身有那高贵血统庇护，贫道一下子也不好说什么。“
道士悄悄擦去额头的冷汗，只觉得楚瑜的目光实在是太过于直白而又激烈。
楚瑜的眼神，就是一种看着傻子的眼神，带着属于上位者的威压，听闻这个说法，娇嫩的唇瓣微微勾起，形成一个冷笑：“高贵血统？现在站你面前的人，又有哪个地位低了？”
楚瑜心中却是一阵火大，这矛头指的如此明显，真是怕不是所有人都是傻子一般，可以被他玩弄于掌心！这样一个假道士，说出的话都是狗屁不通！
那道士一下也有几分慌了神，连忙道：“贫道已显露天机，如今也该回去了，贫道就先行一步，这日后再需要贫道，贫道自会出现。”说着，脚底抹油就连忙开溜。
阮素筠有几分娇滴滴道：“高贵血脉，二嫂嫂您？”心中一阵狂喜，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那道士没有按照自己之前交代的那样，不过这多余的话，叫她听得顺耳极了。
楚瑜似笑非笑，看着阮素筠那张脸就觉得厌烦，这样的女子她一贯是看不上的，过于矫揉造作。
不过道士走了，关于妖孽一说也失去了定论。裴若渊冷冷看了一眼楚瑜，就直接抬脚往花厅外走去：“去好好收拾下灵堂，半个时辰后，出殡。”
立刻有小厮上前给裴若渊系上披风，管家也连忙去联系那些出殡的仪仗队。
楚瑜回到了自己房间，微微松了口气。在花和的服侍下，换了一身白衣，没有一丁点儿装饰。
所有的饰品都被摘下，放在匣子中，想了想楚瑜又起身，在自己的衣柜里挑选起来，很快就选择了一套衣裙。
大红为底色，上面用金线绣出了凤戏牡丹的图案，金色的纹路安静趴在红色云锦上，串起了许多罕见珠宝，微微一晃，就在阳光下散发出不同的光晕。裙摆很大，转起圈来最是好看。
“公主，这衣裙怎么了？”花和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楚瑜将衣服整整齐齐叠起来，嫩白的手在那大红的衣服衬托下，显得更加白里透红，这大概就是原本的楚瑜喜欢它的原因吧。
下了决心，楚瑜的眼里闪过一抹悔恨：“将它烧了去吧，给我，我姐姐留个念想，叫她泉下有知，还能记得我。”唇边笑容苦涩，带着些许无奈。
花和简直惊呆了，磕磕巴巴道：“可是，公主，这，这是您最喜欢的裙子！”
楚瑜如何不知？阖上双眼，楚瑜当初就是穿着这身衣裙给父皇祝寿献礼，一舞倾城，跳完那支舞，俏脸微红微微喘息，偏偏看到了裴若渊那个混蛋惊艳的眼神。
在那样的眼神中，楚瑜沦陷了，之后便是死赖着跟着自己这个当姐姐的嫁给裴若渊，最后还因此丧命。
只是这舞裙，是楚瑜还是楚瑜那短时间最肆意张扬的纪念，理应由她带走。
而现在的楚瑜，内里却是楚瑾的芯儿，跳舞，真的不擅长，更不要说再次穿上这大红舞裙了。
没有回答花和的话，楚瑜抱着裙子去了灵堂，在灵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支起一个火盆，一把火，将那裙子烧了。
裴若渊进来的时候就见到楚瑜在烧那裙子，他也记得这件裙子，就是这件裙子，是一切灾难开端！
“你在干什么？”裴若渊拿了一盆沙子，直接泼到了那燃烧着的舞裙上。
“这种肮脏玩意儿，你还敢在瑾儿面前烧？我当初就是瞎了眼，才会被你这祸害看上！”裴若渊看着那火灭掉，心中一整张狂的得意。
要不是这件裙子，他也不会去关注这裙子，更不会被楚瑜缠上，最后害的楚瑾丢了性命！要知道，他当时看着楚瑜，心里想的，全是楚瑾，楚瑾穿着这裙子该是多么惊艳，楚瑾跳舞该是多么动人！
可是，居然在那之后，被楚瑜误会，任凭他怎么解释，都没有起作用。
楚瑜用冰冷的眼神看着裴若渊，什么都没做，只是用树枝挑出那件舞裙，继续烧了起来。
神情专注，侧脸在火光照映下，有着几分妖冶。直到烧完后，楚瑜才淡淡开口：“姐姐在世的时候，最喜欢我穿这件裙子。”之后就打算离开。
裴若渊觉得自己被无视了，那种怒火更加浓烈：“你自己做出来的事，现在后悔，有用么？”
楚瑜只是微微顿了一下脚步，头也不回：“口舌之争，又有何意义？旭王如若真的有心，不妨为本宫心爱的姐姐，多烧点儿纸钱。”便是继续离开。
身后，裴若渊气的踢翻了那个火盆，怒气冲冲离开。楚瑜很了解这个男人，自傲而又自负，最好的打击，就是无视他。
明明白白告诉他，他就是个废物，只能被无视的废物。
不过这感觉，真的很爽。
楚瑜离开后，灵堂安静了，流霜慢慢走出，收拾着灵堂，她已经知道楚瑾要下葬了，心中五味杂陈。
当天酉时，黄昏之刻，楚瑾的尸首终于在那摇摇晃晃中，伴随着楚瑜和裴若渊的哀伤，以及流霜的哭声，轰轰烈烈下葬。
一路白茫茫，所有人内心都带着些沉重。土一捧一捧盖上去，属于那长公主的荣光，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