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昭王府,谁人听了,不得不敬上几分,也无人不知昭王府。
在京都,若是有谁见了昭王府门前那两个威武的麒麟,还问这是谁家?他定会被其他人鄙视。
提起京都昭王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昭王府,那是一个仅次于皇家的存在,然而如此高贵的昭王府,只是一夜之间,便是一片素缟。
对昭王府突如其来的情况,整个京都的人都被惊的措手不及。
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京都官员,甚至宫里的那位年轻皇帝。
路过昭王府门前的平头老百姓,都会忍不住好奇之心,想往里瞧,但无奈,昭王府戒备森严,靠近一下,都会被赶走。
而京都的官员,就算是与昭王来往密切的好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得派人前往去打探消息,可他们派去的人,连昭王府的门都没进,门口那些守卫个个铁着脸,不允许外人进入,他们想了解些情况,根本无从得知。
皇宫之中,金国最尊贵的女人此刻正伏在年轻皇帝的怀里痛苦。
年轻皇帝看着怀里已经哭成个泪人的皇后,眉头深锁,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皇后,也不知他是为何会如此。
他上完朝,才踏进皇后的寝宫,就听到宫人说皇后把他们都撵了出来,一个人待在寝宫。
他还觉得奇怪,皇后素来最是贤惠,虽说有时会有些任性,可也未曾出现过如此情况。
进来之时,却看到皇后埋着头在哭,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皇后。
他从来认为皇后是要强的,没想到皇后也是脆弱的。
年轻皇帝拥紧皇后,不由轻声唤着皇后的小名:“阿媛,你怎么了?”
听皇帝问起,皇后哭得越加厉害,泪一个劲的流,怎么也不能停下来。
“皇上,爱儿走了,爱儿走了,走了……”
“以后我就没有爱儿可以喊了,爱儿怎么可以走,她还说她要照顾我的孩子的,怎么会食言,怎么可以……”
爱儿?
皇帝一疑,把皇后拥得更紧,他虽不知皇后是为何事如此,但他知道必与昭王告假,昭王府一片素缟有关。
可据他所知,老昭王早就去逝,昭王太妃身体还好。
昭王府何来一片素缟?
年轻的皇帝眉头锁的更紧,昭王府是仅次于皇家的存在,一举一动都受到众多的关注,昭王府此举确实让他有些不解。
回过神时,皇后已经恢复端庄,只是眼眶还是红红的,脸上也满是泪痕。
皇后知她如此很是不该,可爱儿于她来说,很是不同,当年母妃在府中极为艰难,根本没有时间、精力来照顾她,都是爱儿照顾她,教她,爱儿就是她的另一个母亲,也是她的朋友。
皇后擦拭着眼泪,抬首看着年轻的帝王,还是那般俊美,可看他的眼神,皇后明白他不仅是她的夫,更是金国的帝王。
敛了心神,掩下心中的涩意。
“皇上,臣妾想出宫去看看程姨。”
年轻的皇帝沉吟了,也不说话,他道何事?原来是那位父皇都赞不绝口的忠义丫鬟——程爱。
程爱的事他也听过一些,当年就是因为她,昭王府才得以洗脱叛国的罪名。
当时父皇感念她的忠义,有意要封她、赏她,均被她拒绝,她说她只想照顾昭王妃,现在的老太妃。
父皇最终在老昭王的建议之下许她死后有一个风光的葬礼,她才无法拒绝。
想来此时昭王府一片素缟必是因为她了。
看着皇后眼里的希冀,他确实不该拦着,也不忍拒绝。虽然皇后没有说过,但他知道程爱在皇后心中很是重要,否则也不会如此。
只说:“好。”
皇后一喜,紧盯着俊美的帝王,不可置信道:“皇上,当真?”
她原本只是试试,没成想皇上竟是允诺了。
“自然。”年轻的皇帝看着眼前的容颜,想到当初那笑靥如花的少女,有了一丝负罪感。他与皇后青梅竹马,情分自是很厚,曾经他许诺过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自他当上帝王以来,虽依旧宠爱她,可终是没有做到一双人之说。
看到这一刻的皇后,他好像又看到那个可爱的少女,心中一动,坚硬的心化为一片柔软:“君无戏言。”
察觉到年轻皇帝的变化,皇后惊讶的喊道:“皇上。”
年轻的帝王眼中一片温柔,轻声低语:“这些年,是我不对,你早些回来就是。”
皇后低首,眼中噙满泪花,多少年了,她原以为她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帝王的温柔了。偷偷抹掉眼泪,笑颜对上那温柔的眼:“臣妾明白。”
昭王府中,一片素缟。
本就低调的昭王府,因这素缟之气,更加低沉与漠然。
昭王府西角小院子中,阵阵哭声自里面传来。
南面房间。
只见一个青衣男子面容悲戚,星辰般的眼眸有些黯然的守在素色床榻前,担心的看着趴在床头痛哭的老妇人。
男子是这昭王府的主人昭王萧宁,萧宁俊美的脸上很是不忍,哑着声音劝着床边的老妇人:“母妃,程姨已经走了,母妃该保重身体才是。”
老太妃伏在床头,伤心的不能自己,她如何不知小爱已经走了,只是小爱多年来帮了她多少?她已经记不清了,在她心里,小爱就是她的妹妹,她的朋友。
如今小爱去了,她的心难受啊,心好像被挖去了一大块。
老太妃抬起头,还能看出貌美的痕迹,只是已经有了皱纹的脸早就不再年轻,斑斑泪痕让她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贵妇人,更像是一个疯了的老女人。
老太妃伤心的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却看不清是何模样,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老太妃更是心痛,悲戚道:“宁儿,母妃这破身体还能再活几年?若不是你程姨,母妃怕早就看不到你们长大了。母妃……”
“母妃……”萧宁听得老太妃如此说自己,不由打断。张口欲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老太妃睁着看不清东西的眼睛,看着萧宁,道:“宁儿,母妃老得连你程姨的脸都看不清了,母妃难受呀!宁儿,你就替母妃看看你程姨是什么样的,好吗?”
昭王红着眼眶,看向床榻上躺着的女人,依旧美丽,岁月好像从没在她脸上留下过痕迹,不过就算是走了,还是那般冷漠,不肯给人笑脸。
“母妃,程……姨,还如当年一般美。”
“这样啊。”老太妃柔和的笑了笑,老了的脸好像年轻了不少,点头赞同道:“是该如此。”
看着如今高大、俊美的儿子,握紧了程爱的手,她能感受到手上除了有些茧子之外,还是依旧光滑,就像少女肌肤一般。
老太妃的泪顺着褶皱的脸颊就流了下来,年轻时她脾气不好,向来是有话就说,也很是任性,她喜欢当时的昭王,也就顺其自然的嫁给了他,昭王也宠着她,可直到昭王从舅舅家带来那个柔弱的表妹之后,一切都变了。
所有人提起昭王府,说得不是昭王妃善忌,蛇蝎心肠,就是说她完全没有正妃的心胸,容不下一个妾室。就连母亲也不相信她,还劝她善待表妹。而且宠爱她的昭王也不再相信她,甚至离她越来越远。
于那时的她来说,昭王是她的夫,他凭什么要同别人分享,高傲的她更是不屑于解释。
直到她救了那个比她小几岁的程爱,是她教会她如何收住脾气,如何赢回王爷的心。那时她也怀疑过程爱的用心,可后来他们一家被诬告入狱,是程爱不离不弃,甚至救了他们昭王府。
她一直不明白,以程爱的聪明,美丽,完全可以不用做她的丫鬟,可这么些年下来,程爱始终陪在她身边,程爱也与他们不同,从未老过,岁月几乎没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以致很多下人开始传程爱是妖怪,可她从来不信,就算是,那也该是神仙。
她原本以为程爱不会离开她,也不会老去,可现在,程爱就是毫无生机的躺着她面前。
想起以前种种,老太妃伏在床头,又痛哭起来。
伴随着哭声,在那半空中,一个橙色的影子慢慢显现出来。
一个橙色衣裙的女子飘浮在半空中,看着下面的一切,橙衣女子渐显奇异之色。她发现她只可以在这房间里飘荡,完全出不来这个房间。
看着那素色衣裙的老妇人伏头痛苦,她竟觉得心中一阵酸楚,一股悲意自心底而来。
而床边立着青衣男子,让她想要回避,温和而又俊美的脸很是苍白,苍白的让她不忍。
看到那床上之人时,她有种熟悉的感觉,还未来得及细想,却被一道鸭舌嗓音打断。
“皇后娘娘驾到。”
接着一个穿着明黄衣裙,打扮很是庄严、容貌与那老妇人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快步从外面走进来,本来急急的脸色在看到床上之人时,却平静下来,红红的眼眶显然已经哭过。
橙衣女子觉得很是奇怪,见到明黄衣裙的女子,她竟然莫名的很是心疼,好像看到自己的儿女一般。
儿女?橙衣女子好看的眉微微皱了皱,她应该不会是有儿女的人,可怎会有这种情感。
橙衣女子摇摇头,脑海里一片混乱,记忆很是紊乱。
看着下面,她有些烦乱,他们看不到她,她看得到他们,却不能交流。
她是谁?又与这些人是何关系?
不待她想,便听得下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母妃!”
“母妃!”
“太妃!”
她只见下面一片混乱,众人都的围上去看晕了过去老妇人。
本来很是慌乱的场面,很快就在青衣男子的安排之下,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青衣男子抱起老妇人走出房间,明黄衣裙的女人也神色紧张的跟着出去,众多的下人也跟着主子出去,只留下几人守着床上的女子。
橙衣女子本想跟着出去,却被弹了回来,只能在房间里转,其它地方根本去不了。
……
灵堂之上,一片素缟,庄重的布置显得主人对那死去的人的重视,走进昭王府灵堂的人无不感到一股肃然之气,还有羡慕。
昭王府素来低调,可今次却为了一个丫鬟如此高调,能得昭王府如此对待,着实让他们羡慕,嫉妒。而让他们来给一个丫鬟上香,却又教他们觉得降低了身份。
然而他们忘了,不是昭王府请他们来,而是他们自己的私欲驱使他们来的。不管他们作何想法,来了都为死去的人上了炷香。
袅袅的焚香萦绕着灵堂,给灵堂添了几分神秘之感与沉重之气。在灵堂正中 央的雕花横梁之上,坐着一个橙衣女子,正揉着发酸发胀的眼睛,看着周围那袅袅的焚香之气,直蹙眉。她紧紧地盯着那漆黑的棺木,盯了会儿,才移开眼睛。
看着人来人往的灵堂,很是厌烦。
几日来,她只能跟着棺木之中那个叫程爱的女人,不能离得太远,也离不开,所以她只能在这灵堂之中。
受了几日的香火,熏得眼睛都发涩了,却只得继续呆着。
实在是无事可做,她只能找些事来打发一下时间,她也不知她何时才能离开这里。她开始观察前来的人,却看到一些令她不舒服的眼神,也明白真心而来的没有几人,大多数人不过是因着昭王府的权势而来。
坐在房梁之上,越看越是无趣,她实在是懒得看了,便闭目躺在横梁之上。脑海中出现棺木之中的女人,心中就有些烦乱,对于一个死去的人,她觉得她不该如此计较,可若不是那个女人,她如何会被困于此地。
想着想着,被焚香熏得昏昏沉沉的,也懒得动,便随着这焚香之气睡了过去。
醒来之时,她竟是谁在棺椁之上,看着已经改变的风景,她猜必是昭王府中丫头们所说的,棺椁之中那女人要下葬了。
看这周围的环境,她觉得与那个叫程爱的女人倒是适宜的很,那女人美则美,就是太过冷淡。而这里略显清幽,让那女人在此长眠也是不错。
嗯?
橙衣女子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现在她离不开程爱,那程爱下葬之后,她又会何去何从?
于她而言,其实她大概是无所谓的,不知何处来,也不知该往何处去,也不知她自己是个什么。
看着下面为程爱忙碌的人,她好像很是坦然,没有面对未知的恐惧,也没有任何情绪,好像就该是如此,只是眼睛有些发酸。
过了许久,她也看了许久。
昭王萧宁指挥着下葬事宜,她所坐着的棺椁也被抬了下去,看着扑面而来,却又穿面而过的黄土,淡漠的脸上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一丝泪自眼角处流下,感到冰凉,她抬手抚上脸颊,哑然道:“我……”
话还未说完,只觉得一阵晕眩,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