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幽林仙雾萦绕,青葱绿树隐在云雾之中。因是仙人居所,这里常年浓雾弥障,除仙人之外,若是凡人长期生活在此,必会因吸入的雾气太多,疾病缠身。
仙幽林一派冷清、幽静。只那林中的鸟孤寂的鸣叫,似有些不满这样的寂寞,想增添些趣味。
林中有一小屋,设计的极为简单,似随意搭建的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罢了。
在那小屋前,只见一个素色白衣少年在一棵树下打定,一脸的认真。只是那不安分的眼睛出卖了他,少年不时的往那小屋瞟,显得心不在焉。
瞟了几眼,确定那屋子里的人不会出来之后,少年立马就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得意一笑。他想得是今日他那不近人情师叔还未出来,那必是不会再出来了,便可以玩个痛快。
少年本是打算悄悄的走,怎料脚还未踏出,便听到小屋里传一道冷漠的女声:
“今日若不打坐完两柱香,便不必留在我仙幽林。”
少年暗道不好,只得站定不动。不再听到声音,少年才知道要老实打坐,他知道他的师叔是说到做到的性子,也不敢懈怠。
只是心里还是吐槽了一下他这个冷血的师叔,脑袋还未开始想全,刚要坐下,屁股还未挨地。
只听那屋中又传来那道女声:“罢了,今日莫要在我眼前,便是随你。”
少年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看向那屋子,确定自己没有听错,高兴的起身,他要趁这个机会玩个痛快,他知道,若是错过今日,怕是再难有机会再出去了,难得今日师叔如此通达,还是莫要错过的好。
一只脚才刚踏出去,少年转念一想,莫不是他惹到师叔了,不然师叔今日怎会这般好,随着自己?
少年收回脚,踌躇的站在原地,他不知道是不是该上前去问一问,毕竟在师叔这儿这么些年来,可是从未有过如此待遇。
“叫你走,如何不走?莫要再在我眼前晃悠,可是听不懂?。”女声再次传入少年的耳中,声音虽极为冷漠,但此刻少年觉得竟是如此的动听。
应了一声,跑着离开。
少年离开之后,那小屋的门就开了,便有一女子走出来。
只见女子一袭橙衣,周身隐隐有着仙气,却又不明,脸上未施粉黛,却是极美,仿佛天然雕琢的一般。只是一脸的冷漠,未免让人觉得难以接近,也不想接近。
这样一个冷漠的女子,看似近乎无欲,却像极了无情。
女子本是冷漠的脸上,看向林中一处之后,略微带着一丝笑意:“若是待在林中时间太长,对你并非什么好事。”
女子话音刚落,那林中走出一人。
只见那人白衣如雪,冷漠如霜,本是极为风华之人,却因那眼中的沧桑,无端的让人觉得心疼,又让人想去探究那眼中的沧桑。
女子显然不是个多事之人,而是一贯的冷漠,她也无心去探究些什么,只是抬手虚空一画,把手中无端出现的如玉小瓶子抛向白衣之人,不是命令,而是自然而然的说:“吃下,对你并无坏处。”
任是白衣胜雪,任是冷漠如霜,好像一切都无所谓,只是饱含着无限的沧桑,却又带着青年的风华与年轻,本是很矛盾的两种气质,却又那么贴切的出现在离歌的身上,离歌接下瓶子,并未犹豫,倒出一粒药丸,便吃了下去。
女子有些惊讶,她本以为他至少会问些话,没成想竟是不问缘由便吃,不由想,若她当真是个坏人,给的是是毒药,莫不是他也要吃?
转念一想,女子暗嘲自己多想了。
“我是程爱。”女子本不是话多之人,对着这初次见面,却同为冷漠的人,她也不知该如何对待。
平日里就她一人,清冷惯了,况且仙幽林本就少有人来,久而久之,也就不曾待过客,如今却是要待客,也不知该如何做了。
若说热闹了些,也就这些年师兄带着娇妻游历去了,把他的小徒弟扔给她,才有了些气息。
可终归不是客,也不需她待。
“嗯。”离歌只是浅浅的一应,神情并未有多少变化。
程爱静静的站着,突然觉得有些尴尬,她记得待客是需茶水的,抬手一挥,一小石桌凭空出现,那石桌上摆着茶,缕缕茶香飘来。
为了缓解尴尬,程爱想让自己显得柔和些,却不成想,很是生硬的看着离歌说道:“坐下,说吧。”
“好。”离歌应着,随后坐下,然后端起茶,浅浅一品,眉头有些轻蹙,很快就放开,赞道:“茶不错。”
程爱心中一松。
“可时间太久。”离歌一叹,茶虽好,却不是好茶水。
……
久久未见程爱回应,离歌抬眸望去,见程爱眼神空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虽然冷漠,却有些尴尬之意在里边,离歌才了然。他们终是不同的,他虽冷,可始终是个江湖人,行走多年,自是不会少得见人,相反还会有些不拘小节,可程爱是神仙,自然与他不同。
“你不必在意,我来此,只是相问于你,可……还有其它法子?”
程爱回过神,明白离歌所问,望见沧桑的眼,她有过一丝不忍,可也仅仅只是一丝,很快就过去了。只是那眼中希冀,却叫她难以忽视。
可她只能摇头,她救不了小翼,若是能救,何至于今日他找来。
“你不是神仙吗?为何救不了她?”离歌没有愤怒,没有绝望,只是意料之中的失望,眼神黯然,话却是自然而然的问出口。
程爱张口,话到嘴边,却被堵住,她能说什么?想要安慰眼前的人,可他不需要。
她是仙不假,可即使是仙也无法救她,抿抿唇:“世上已无神,若是有,自是能救她。”
说这话,她也不知道她是抱着悲凉?沧桑?还是感慨的感情说的。在她心中,神只是师傅的信仰,与她无关。
她就是这般冷漠。
“呵!”离歌轻笑,早就知道会是如此答案,他却执意要问,现下又何必低沉呢?
敛了心神,他不能放过任何希望,也不会忘记他此行的目的:“你的玉穗呢?”
玉穗?
程爱突然觉得她真的很是冷漠与无情:“早年封印魔界之王时,便随那橙光剑一同封印了魔王。”
离歌心中一滞,封印?
封印了,那他该如何救小翼,他找寻多年,只为有朝一日能唤醒小翼,难道所有的努力都无法就回她?
不,他一定能找到的方法,一定能。
他仔细的端看着程爱,希望从程爱脸上看出些什么,可什么都没有看到,也没看出来,还是那般冷漠。
他原以为程爱是仙,必然与他们有些不同,可等待他的只是失望。他满载希望而来,难不成带走的只能是失望吗?原以为有了希望,心便不会再痛,却不知,原来所谓的希望就是失望,希望也会变成绝望。
“呵呵!”离歌讽刺一笑,心空荡荡的,好像什么在遗失一般。
难道多年来找寻,终是一个笑话?
听着离歌那讽刺的笑,程爱的莫名的感到酸楚,那笑里的悲伤刺痛了她的心。情到深处,最是伤人。
情也是最难介入之事。
沉默片刻,程爱还是漠然开口:“若是忘却前尘往事,那便不会再痛苦,我……可以帮你。”
程爱压下心中的酸楚,苦笑,明知伤人,她却还是要说。
忘却前尘往事?忘却?
“哈哈哈,忘却?”离歌大笑,小翼,他们都劝我,让我忘了你,忘了你,忘了……
离歌笑得泪都出来,却不肯停下,忘却?说得这般简单,若是忘却,那他们之间经历的,又算什么?真是好一个忘却。
离歌的笑,让程爱更加难受,她天生淡漠,可如今离歌却让她这般揪心,那眼角的泪,让她心惊。
她无法想象是怎样的感情,怎样的爱,竟让离歌多年下来,都不曾放弃复活小翼,压下沉重,再次问道:“你可要忘记?”
离歌摇头,忘了什么都可以,独独不能忘记小翼,看向程爱,他不懂,仙便可以这般无情?难道仙都是无情无爱?
离歌定定的看着程爱:“程爱?”
“嗯?”程爱不解离歌为何这样看着她。
“你可爱过?”
程爱未料离歌有此一问,久久未曾言语,却还是道:“有过吧。”
“原以为你不会有。”听着程爱不确定的语气,离歌大概也知道程爱必是爱过,收起所有情绪,已恢复淡然、冷漠的模样,却又带着些讽刺。
程爱默然,她也不知,但她想她大约是爱过的。只是那人并未如小翼一般遇到离歌这样情深之人。那人遇到她,是那人的不幸。
师傅曾说她这人天生淡漠,对谁都不会赋予真情,谁若能得她三分情意便是谁的幸运。
多年来,她认为若是这般说起来,那人也算是幸运的,至少那人得到了她三分的情意。
可现在见离歌这般深情,她才为那人感到不值。
程爱见离歌这般执著,想起脑海中那巧笑倩兮的女子,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其实,你这般做,你可想过,她,会不会领你的情。”
离歌笑了笑,领不领又如何?他只要她好好的,他便心满意足了,而他是绝不会再次放开她,纵使天塌下来,也要同她一起面对,断不会让她独自去面对。
离歌没有说,程爱却已猜到答案。
“可还有其它法子,找到玉穗?”离歌不愿放弃,就算是封印了又如何?只要还有机会,他便不能放弃。
程爱默然,她总算是知道三儿他们为何会对离歌评价如此之高了,离歌的意志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她都把话说到如此份上了,他却不肯放弃,当真难为他了。
只是她却为难了,也不知该不该说。
“你知道,对不对?”离歌见程爱神情,便知晓定她是有法子的。
程爱不愿骗离歌,也不愿违背对别人的诺言,只能不语。
离歌的心沉了沉,他知道程爱必是不想多说,他虽不知她为何不愿说,但为了小翼,他必须知道玉穗的下落。
“程爱,你既是仙,必该知道小翼她……只是沉睡了,你为何还守住不说,难不成你不信我?”离歌定定的看着程爱,她既是小翼的朋友,为何不愿帮他一起救小翼?
面对离歌的责问,程爱说不出,不是她不愿说,而是她无法说,离歌救小翼心切,她如何不清楚,可……
心里叹了叹,程爱暗自摇头,罢了。
离歌情深已然超出她所想,多年如一日的情,若她还要阻止,如何都说不下去,也只盼着离歌能如他所愿。
想到离解除封印日子不远,玉穗到时也会到她手中,抿唇道:“其实……要寻得玉穗,只需等待几日便可。”
“几日?”离歌一愣,转而喜道:“当真?”
“当真,过几日便是解封之时。”程爱本不是话多之人,却还是给离歌解释。
解封之日到来,那人也将归来,到时又该如何?
程爱有些茫然。
“如此,那我便先谢过了。”离歌起身,拜谢程爱,他找了多年,便是只差程爱的玉穗和紫琦的蝶骨下落还未知,现下玉穗已有消息,如此一来,只差蝶骨了,那他与小翼见面之日便不远了。
程爱摇了摇头,她这么做也不是为了他,不管怎么说小翼也是她最重要的人,而小翼能遇到如此深情的人,她没有理由不帮。
只是心中有些沉闷,若不是离歌找上门来,提及玉穗,她差不多忘了还有那么一回事。
本是喜事,离歌却发现程爱情绪有些不对,他听蝶姗说过程爱,无情无心,天生淡漠,对她有爱过之人已经有些诧异,如今出现这般情绪,确实有些奇怪:“你……”
“就是你所想的那般。”程爱瞥了眼离歌,她知道他如此聪明的人,必然是猜到了。也不知是他与她同病相怜,或是离歌的深情牵动了她,很想找个人倾诉一番。
“六百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