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辞沉沉地睡过去,又沉沉地醒过来,头疼欲裂。
有好几分钟她都恍范儿,自己这是在哪?自己怎么了?
听到客厅里有敲击电脑的很细微的声音,卧室的门开着一条小缝,隐约可以看到杨家声窝在茶几上的轮廓。
西辞舒了一口气似的。她站起来,拉开窗帘,大片大片雪白的阳光像强盗一般闯进来。西辞闭了闭眼睛,自己怎么会那么傻?傻到想离开这个世界?
另一个硬闯进来的人是林赛,她提着很大的早餐袋子开始在餐桌上摆。
西辞出来,她想用力握一握林赛的手,那力气却像被人抽离了一样,软绵绵地使不出来。她努力咧咧嘴想给林赛一个微笑,她说:“你都不上班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我上班的事。这不是怕你家大爷不会做饭,饿着你吗?我跟你说,昨天你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给电台打了那个电话,不过,我仍然不能原谅你,你在最难过的时候,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咱俩亲如姐妹……”林赛眼睛又红了。
杨家声已经收拾好电脑包,很客气地跟林赛打招呼:“有你来陪她我就放心了,早上有个重要的会,我得提前到,走了!”
杨家声出门,林赛不满地嘟嚷着:“肯定是做了亏心事,见我像见鬼似的,至于嘛!蜜儿,我买了你最爱吃的汤包,还有红枣粥,补补!”说着盛出一碗粥来,再把一样一样的汤包摆上。
西辞努力地低头吃,猛然间抬起头,两眼噙着泪对林赛说:“我这辈子做错太多事,每一件都要你骂醒我,这次,我又错了一次,反正不多这一次!”西辞也不明白自己想说的是什么,只是记忆一点点恢复过来。她记起葛霞那一张理所当然的脸,记起网上她跪着求自己救救弟弟的画面,记起那些骂她冷血的留言,然后,她吞了一百粒安眠药,然后,然后她给杨家声留了言……
“是……是他送我来医院的吗?”顾西辞还是觉得气不够用,身上软绵绵的,这是因为想到他的缘故,还是因为安眠药还在体内发挥作用呢?
“谁?杨家声吗?我去医院打听过了,不是。是那个广播电台的主持人,哎,叫什么来着,鹿笛,不对,不对,席鹿筝,对,对,叫这么个名。是他,他不知道怎么找到你的那个极品妈,她带着110找到你家,救了你。席鹿筝还去医院看你了,我正好遇到。他人还真不错,温文如玉的君子样子,干干净净的。”
西辞不记得自己给广播电台打电话的事了。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那个男人救了她,而不是杨家声吗?
顾西辞的失望铺陈到眼里,只是,她在病中,林赛没注意到而已。原来不是他,自己没死掉,还活着,那他会怎么想呢,会觉得自己在拿死要胁他吗?不过,他总算是回来了,西辞觉得自己就像落水的人,有块浮木抱着也好。
“杨家声搬回来是什么意思啊?跟你重修旧好了吗?你没问问他吗,为什么跟你分手?”
“他那天就说了,厌倦了跟我在一起。”
“放他的狗臭屁!什么叫厌倦了跟你在一起,要是没新人了,厌倦什么厌倦,追你时怎么不厌倦。我早就看他不顺眼,果然……”
西辞虚弱地笑了,说:“这汤包真挺好吃的!”
林赛叹了口气:“再不喜欢他,你们俩也这么多年了,我也还是盼着你嫁给他,遂了你的心愿。可是……辞,就算你们走不下去,你也还有我,不是吗?”
西辞的眼里又含了一包泪,她使劲地点了点头。再低头喝粥,泪水掉进了碗里,喝进了嘴里。
“我都死过一回的人了,林赛,你的话我都记住了。我不会轻易放手。我会再努力努力,看看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如果没有,我不会纠缠,我会放手……”说着又哽咽了。
林赛走过来,抱住悲伤的西辞。她知道杨家声在西辞心里的重要性,杨家声自己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唉,男人啊。不过,西辞不是个糊涂人,想清楚了,就不会再执迷不悟了。情之一个字,总是用情深的人伤得重。
西辞哭了一会,放开林赛,鼻子抽着说:“没事儿,我没事儿了!”
“小辞,你真的决定不管那家人的事了吗?”林赛问得很小心,她说的是“那家人”。
林赛这样一问,顾西辞的心里落了一块铁块进去,很沉,沉得不能呼吸。她闭上眼睛,林赛说:“是我不好,咱不想这事,晚上想吃什么,我买给你!”
“水煮鱼,一大盆,要最辣最辣的,吃了冒汗那种!你不知道昨晚我吃那些药,吃得很饱很饱,我想,如果这是水煮鱼该多好!”
顾西辞的话把林赛的眼泪勾了下来。大学时,她们是上下铺,彼此谁都看不上谁,后来打着打着,打出革命友谊来了。一眨眼,两个人就做了许多年朋友。
她说:“想吃水煮鱼还不容易,什么时候想吃什么时候就叫我啊,傻的要吃那些药祸害自己。顾西辞,我警告你,你再这么不爱你自己,我就再没你这个朋友。我多正能量一人啊,我还不能传染你,真是,我多失败啊!”
顾西辞笑了,她说:“我要吃沸腾鱼乡的水煮鱼,晚上不许叫别人!”
林赛握紧了她的手:“傻姑娘,现在哪行啊,你刚洗完胃,喝点粥吧,吃水煮鱼的日子在后面呢!我觉得过了这一劫,你的幸福日子就不远了,真的,你相信我的直觉!”
林赛总有些神经鬼道的直觉,顾西辞不想打击她。
窗外的阳光暖暖地照进来,在一个清晨里醒过来,见到这样好的阳光,该有多好。
可以看到新的一天的阳光,顾西辞问自己,自杀未遂是个惊喜还是意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