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就是这样,高高在上的一旦心思不正,便可以有着千奇百怪的正当理由徇私舞弊,程小楠始终记得小学时候那些个老师校长。
在王娇娇的事件在当地闹大以后,他们依然安安稳稳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别说处罚,甚至就连最基本的道歉都没有,到了后来他们更是从乡下的学校升进了城里。
程小楠念的高中是市里最好的学校,学校内部也有着对口的附属中小学,而好巧不巧的,她在小学部里又遇见了她小学时的老师。
时光荏苒,她已经渐渐长大,而那人的脸上也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她认不出来她是她曾经的学生,而她也没有尊敬地和她打一声招呼。
高中时的程小楠,人生早已经走上了金灿灿的大道。
她不惹麻烦,不挑事儿,虽然平时存在感并不强,但不管是什么样的考试排行,她的名字都会出现在耀眼的红榜之上。
于是,她不仅被学校免了学杂费,更有奖学金,生活补助,和国家颁发的贫困生补贴,林林总总加起来,一年的收入甚至都超过了她爸妈辛辛苦苦种庄稼的收入。
于是,他爸妈理所应当地放弃了耕种,然后理直气壮地坐上了牌桌。
一毛、两毛的、一开始的时候玩儿得并不大,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渐渐就越玩越大了。
俗话说,十赌九输,当输得红了眼后,他们想也不想地就跟人借了高利贷。
钱依然不算多,可他们家毕竟是入不敷出的,到最后实在还不上了,干脆就把正念高三的程小楠急匆匆唤了回来。
程小楠不敢不回,虽然随着年纪的增长爸妈已经不会再对她随便动粗,但如果她说什么也不回家的话,他们就一定会去学校里闹腾的。
人年纪越大,往往就越看重面子,她也并不例外,所以回家后对待父母更是小心翼翼了。
不过,就算她已经克制了自己的脾气,可当对方说出让她辍学去夜场上班还债的时候,她还是彻底失控了。
她要离开这个家,一分一秒也不想再等下去,说什么也不要再回来了。
可她爸妈哪里会让她走,话一说完就立马关上了门窗,程小楠失望到了顶点,整个人一下子就醍醐灌顶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长大,就算心里仍有着些儿时的恐惧,可体力上终究可予对方一搏。
她妈早已不是她的对手,扭打着将她推倒后,她这才发现原来高高在上的母亲并非不可挑衅。只是她终究忘了,父亲男性的尊严和身躯却是她遥不可及的。
与父母动手,任何时候都是不孝的,而惨败之后,这份不孝也就越发彻底了。
她被他们绑了起来,和小时候一样,被饿着肚子关进了那个四面砌着砖头、没有半扇窗户的房间。
程小北已经开始在初中住校,生活圈和学校迥异的他自然不会知晓姐姐此刻的境遇,而程小楠难熬的午夜里,也不会再有人和小时候一样,悄悄地从门缝里塞东西进来。
她很饿,很饿,前所未有的,一连两天不吃不喝,肚腹在最初爆炸般的抽痛后,已经没有半丝的感觉了。
她的体力也越来越差,别说是反抗,就连站起来也几乎做不到了。
她妈这才打开房门,而她那个已经赶来的债主,也顺理成章地将程小楠带走了。
时隔多年,她已经记不清那些人的模样,只知道格外的身强力壮,将她扛在身上那人几乎就跟拎小鸡似的,山里那么难走的路,也愣是没有喘息一声。
程小楠一直昏昏沉沉,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依然是在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里,只不过这一回有人正在往她的嘴里喂着温盐水。
“小楠,你醒了?”
熟悉的音色,惊喜的语气,程小楠当即诧异道:“娇娇?”
后者沉默了一下,虽然有着黑暗的掩饰,程小楠依然还是感受到了她的难堪,她下意识拽住王娇娇的衣袖,后者叹了口气:“是我。”
“你不是在外面上班吗?怎么会……”程小楠越发不可思议,语气一顿便不自觉地凝重了起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
“ktv,夜场,红灯区,什么都可以说是,就看你自己怎么理解了。”她自嘲地说着。
程小楠有些失落:“我以为你不该在这里……”
“不该在这里,应该在什么地方呢?小楠,你知道吗?我这些年真是越活越相信命运了,也许我从来都不该想着离开这里改变自己的命运,因为想得越多,实现起来就好像越难。”
程小楠从未见过情绪如此低落的王娇娇,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后者忽然将脑袋靠在了她的肩膀上:“我们这样圈子里的人,命运或许真从一出生就已经注定了,小楠,我累了,真的好累好累。”
累吗?谁不累呢,活在这世上哪有不累的呢?
程小楠辩解地想着,本想劝慰她几句,大门忽然从外面一开,听着他们动静的人立马就将她带了出去。
王娇娇脸色顿时巨变。
她刚要上前阻止,一个男人便毫不留情地踢了她小腹一脚,程小楠只看到她惨叫着瘫在地上就被人强行带走了。
程小楠有些担心她,当然更多的还是对眼前局面的迷茫和害怕。
她还未成年,买卖人口更是犯法,可她的爸妈确确实实因为赌债把她抵押给什么人了。
绝望,从来不是残酷的对待,当亲生遭遇出卖和抛弃后,程小楠那颗以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心,还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
被人带到老板跟前后,对方当即宣布了她爸妈将她用来抵债的事宜。
程小楠难堪极了,可她毕竟是有了一定常识和阅历的高中生了,所以便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害怕:“这是我爸妈的事情,我并不知道。”
“可你是他们的女儿。古语云,父债子偿,既然他们还不了钱,我与其剁掉他们两只手, 还不如接受他们抵押你的决定。你还很年轻不是吗?”说着,目光便若有若无地将她上下扫视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