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枕绵面对兵器的逼迫终于还是往后退了几步,正要上车再找别的方法的时候,就听见马蹄和车轱辘渐渐靠近的声音。
苏枕绵抬眼去看,一辆朱红色的马车缓缓靠近,马车上挂着一个灯笼,上书一个秦字,根据她这些天来的见闻和总结,这马车里坐的肯定是某一位大夏皇族。苏枕绵暂缓了上马车的想法,停在一边看马车上下来的是什么人。
马车缓缓停在宫门口,帘子调开,下来一个紫色金边衣袍的人,头戴玉冠,优雅贵气。
光线不是很充足的情况下,苏枕绵没有看真切对方的脸,来人却在下了马车后径直走向苏枕绵,开口打招呼。
“苏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守在宫门口的几个侍卫则是齐刷刷地行礼:“见过八王爷!”
“八王爷?”苏枕绵脱口而出,她可不记得自己认识过什么八王爷。
“瘟疫村一别,苏姑娘别来无恙。在路上的时候不便透露身份,还请姑娘海涵。”八王爷笑笑,声音温和。
苏枕绵这才看清,眼前这人竟然就是来时路上见过的秦歌殊!她心里的惊讶在回想到秦歌殊坚持要留在瘟疫村的行为时终于得到一丝平缓,再后知后觉地想到秦是大夏的国姓,终于接受了秦歌殊是大夏王爷这个事实。
“见过八王爷,当日相见时不知道您是王爷之尊,如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苏枕绵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看这个秦歌殊的眼光,他在路上的时候就应该已经看出来他们这一行人的身份了,可是他却始终没有说穿,至今也假装自己没有看透一样,这个大夏的八王爷,真是很有智慧。
秦歌殊微微一笑:“我不记得苏姑娘有什么得罪之处。不知姑娘在这宫门口做什么?”
“来给我家主子送个手炉,也就是一点小事。我也是瞎操心。”苏枕绵挥了挥手,虽然这个秦歌殊看上去聪明又无害,但是她还是觉得不可以掉以轻心。
“那我们顺路,姑娘就跟我一起进宫吧。”秦歌殊说着,看了一眼守门的侍卫,“这位苏姑娘是大安皇上身边的红人儿,也是本王的朋友,本王现在带她进宫,如果出了什么事情,后果由本王毅力承担。”
侍卫行礼:“不敢,八王爷您请。”
这也算是意料之外的收获,苏枕绵吩咐车夫在宫门口等着,自己跟着秦歌殊进宫。
一路走来,看着黑夜中绵延的灯火,越靠近宴会厅,却没有半丝丝竹之声,这让苏枕绵心里开始不停地打鼓。
秦歌殊也看出来不对,安慰沉默不语的苏枕绵:“如今大夏内忧外患,不会轻易与大安为敌,苏姑娘不必过分担忧。”
苏枕绵冲他苦笑了一下,从两国邦交的角度来说,确实不会有掌权的人做这么自掘坟墓的事情,可是谁让这大夏的太后是苏瑾宣呢。
秦歌殊看出来苏枕绵有着不能言说的苦衷,脚下加快了脚步,指着前面灯火通明的一个宫殿说:“前面就是紫霞殿了,今晚的宴会就在紫霞殿里举行。”
苏枕绵稳了稳心神,进入大殿的时候,倒是没有想象中的腥风血雨,萧文城也是好端端地坐在上首,苏枕绵松了一口气。
“臣弟来迟,还请皇嫂恕罪。”秦歌殊行礼,苏枕绵也跟着行礼。
苏瑾宣看见苏枕绵就好像没有看见一样,只是对秦歌殊说了一句免礼,就让两人去旁边站着了。
苏枕绵不着痕迹地摸到萧文城身后站着,萧文城询问地看她一眼,苏枕绵撇了撇嘴,给了他一个回去再说的眼神。
苏枕绵看到萧文城没事就安下了心,开始观察殿上的情况。
大殿正中央前头跪着一个身穿宫嫔服饰的女子,虽然看得出身份高贵,可是此时脸上泪痕盖过了妆容,凤钗落在地上,发髻也歪到一边。
“太后娘娘明鉴,臣与太妃娘娘清清白白,从来不曾近过太妃娘娘身旁,更何来有染之说,光凭一条来历不明的锦帕实在不足以污蔑臣和太妃娘娘。”跪在那美貌妃嫔身后的一名武将打扮的人说道。
苏枕绵看得茫然,萧文城趁旁人不注意,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轻声道:“刚才那位良太妃起舞助兴,却不知怎的从身上掉落一块锦帕,上面绣着侍卫统领孟庆的表字。”
苏枕绵点头,下意识地去看主位上坐着的苏瑾宣。
苏瑾宣此时没有表态,只是慢悠悠地拨弄着自己手上的指套。
良太妃缓缓伏地:“太后,自先皇驾崩以来,臣妾谨遵太后娘娘懿旨,在寝宫里静心礼佛为娘娘和皇上祈福,今日是我第一次走出佛堂,宫娥內监都可以为臣妾证明,还请太后娘娘明察。”
苏瑾宣冷笑了一声:“良太妃,你是在不满哀家对你的安排吗?”
良太妃吓得大气不敢出:“臣妾不敢,为太后和皇上祈福是臣妾的服气,岂敢有所不满。”
“若不是对哀家心存不满,又怎会做出令整个大夏皇室蒙羞的事情来?”苏瑾宣一字一句地说:“更何况今日还有大安的国君和使臣在场。”
“臣妾冤枉啊。”良太妃哭喊,“臣妾根本不曾见过孟统领,何来私通一说。”
苏瑾宣不急不缓地说:“那这锦帕你要如何解释?”
“臣妾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从臣妾身上掉下来的这锦帕,臣妾根本不知道孟统领表字为何,又怎么会将它绣在锦帕上呢?”良太妃以头抢地,还没几下,额头已经红肿,看得出来很是用力。
殿上的人都看着不忍,可是任谁都看得出来苏瑾宣就是刻意要跟良太妃过不去,所以也不敢有人出来帮腔。
“从你身上掉下来,你却说你不知道,良太妃,你当哀家是三岁孩童吗?”苏瑾宣冷笑着,连正眼都不曾看良太妃一眼,眼角眉梢透露出的狠劲让人感觉后背发凉。
苏枕绵听不下去,想要开口却不能,只能伸手去掐萧文城,萧文城一把抓住她的手,抢先开口:“既然良太妃一心礼佛,孟统领又是外城的守卫,两人想来是没有什么机会可以相见的。”
苏瑾宣似乎没有想到萧文城会出头,意味深长地往这边看了一眼,只是依旧无视了苏枕绵。
面对苏瑾宣的目光,也只要萧文城这种皇帝当久了的人可以视而不见,只见他施施然地站起来,走下台阶,站到良太妃不远处,深吸了一口气。
“嗯,大夏地大物博,连香料都有些我们大安不常见的。良太妃一心礼佛,还未靠近,就能闻到佛堂里常用的菩提香。良太妃,不知朕有没有闻错?”
良太妃并不知道萧文城好端端地为甚么要来问她菩提香的事情,但还是照实回答:“景帝说得不错,臣妾喜爱菩提香的清香淡雅,宁心静气,所以一直都只用这一种香。就算是不在佛堂,内室也是用的菩提香。”
萧文城又走到一边內监捧着的呈在托盘上的那方锦帕,凑近了闻一闻:“唔,这锦帕上没有多少菩提香的味道,却有一股浓郁的恋红妆的味道。”
恋红妆是大夏国特有的一种香,只有后宫妃嫔们可以使用,寻常百姓即使是有钱也不能买到。
苏瑾宣冷笑一声:“景帝怎么会识得我大夏独有的恋红妆?”
萧文城笑:“当年承德帝来我大安求亲的时候,曾经送上不少贵国宝物,其中有一样就是恋红妆,这恋红妆香味独特,跟旁的香料完全不同,朕自信绝对不会闻错,不信的话,尽管可以叫人上前来闻。”
“好,就算那锦帕上是恋红妆,又如何证明这锦帕就不是良太妃的呢?”苏瑾宣一听到承德帝,整个脸都黑了下来,显然是想到了自己和亲之后的境遇,触及了不好的回忆。
萧文城却对苏瑾宣的脸色视而不见,继续施施然地说:“恋红妆作为国宝级的香料,自然是每一盒的去向都记录得清清楚楚,只要拿内务府的册子来瞧,就能知道良太妃宫里到底有没有恋红妆。”
“那也有可能是良太妃在别的宫妃处沾上了恋红妆。”苏瑾宣依旧意义不明地笑,似乎胜券在握的样子。
萧文城笑了笑:“朕想苏太后你这么聪慧,能得你的赏识在佛堂为大夏祈福的人自然也不不会是泛泛之辈。若真是有了私情,也不至于揣着一张绣了情郎表字的锦帕四处地走动,还拿出来沾染别的宫里的香料。”
苏瑾宣笑得人心里发毛:“良太妃在还是太子侧妃的时候就仗着自己娘家势大嚣张跋扈,欺凌宫人。如今先帝已逝,她以为这宫里就没有人可以治得了她,胆子大些也是正常。”
苏枕绵忍不住站了出来:“太后娘娘,若是良太妃真的跋扈至此,那么早该有人揭发她这种无法无天的行为。但是太后治理后宫,明察秋毫,宫人绝不藏私,这也可以证明良太妃并没有招摇过市。”
苏瑾宣没有说话,慢悠悠地拿起酒盏,喝了一口。她身边的內监立即站出来厉声喝止:“大胆,哪里来的野丫头,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苏枕绵缓步走到萧文城身边,冲着主位上的苏瑾宣行了个礼,却对那个內监说:“这位公公,你说我是野丫头?”
那內监嘿了一声:“说你你还不服气了,知道这是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苏瑾宣已经看着他,冷冷地下命令:“拖下去,斩。”
那內监瞪大了眼睛,一句求饶的话都还来不及说,就被人强行拖了下去。
苏枕绵没有料到苏瑾宣会心狠至此,只是一句话没有说到她心里,就直接要了人的性命,愣住的同时,也忘了继续为良太妃申辩。
从她站出来的那一刻起,萧文城也是把所有注意力转移到了苏枕绵身上,没有去注意良太妃。谁知一个不注意的时候,良太妃就扑倒在了地上,还发出了细微的轻哼声。
良太妃身后的宫女赶忙膝行过去,扶住了自家主子。
苏枕绵转头一看,良太妃的一只手死死地捂在肚子上,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宫女的手,似乎疼得很是厉害。
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谁惊叫了一声:“血!”
果然良太妃身下开始渗出血来,吓得宫女们一片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