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茫茫然,点头,没有想过,为什么突然就被允许进去了。
宽敞的病房,仿佛总统套房,厨房洗浴间,应有尽有,甚至旁边还有一个急救台。
我站在门口,手中攥着蒋静给我的支票,缓慢开口,“顾太太,给了我五百万,让我离开你!”
我多么想听他说,没有,那是蒋静自作主张,想要拿钱打发他……
可是等了几秒,他皱眉回身看着我,“五百万你还不满意?按照次数来算,一次五万了!”
我心如刀绞,凝视着他的眼睛道,“你受伤了,我不跟你计较,你想吃什么?我回去给你做!”
他冷笑,“装什么贤良淑德,你徐薇薇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吗?拿了钱赶紧滚,我以后不想再看见你,永远不想!”
我不知道我们之间,问题出在哪里,但是这样的轻易放弃,我忽然觉得,以前的委屈,统统白受了。
我将支票放在他病房里面,接着离开,顶着浑身弹片划出的伤,回到公寓,给他煮了汤,还有菜,以及米饭。
幸好那个司机,用的自己改良炸弹,否则这一刻,我就没有办法站在厨房,给他煮饭。
眼泪不住蔓延,我心想,走到这一步,是不是可以停了?
但是不甘心,他都没有相信我,我真的不是为了钱……
真的不是……
想到这里,我又弯腰大哭了起来。
哭完,收拾好自己,我将饭菜送去了医院。
顾承景躺在病床上看文件,一见我捧着保温盒,顿时皱眉,“谁要你来的?保镖,保镖呢?死了吗?居然放你进来!”
我上前几步,将保温盒放在他身边的柜子上道,“先吃饭,等你吃完了饭,我自然会走!”
顾承景怒视着我,拿起床头柜上的饭盒,往我的脸上猛然一砸,我退后几步,热气腾腾的饭菜顿时撒了满地。
我不解的看着他,这么讨厌了吗?连我亲手煮的饭,都哄不了他?
他冰冷的看着我,厌恶的吐出了一个字,“滚!”
我还能说什么?只能失魂落魄,离开了病房。
不知道该去哪里,我打车回到了父亲的别墅,这里离公司太远了,我心想,我一定要自己租一个,离公司近的地方。
进门的时候,老钱和黛儿正在玩黏土,黏土是我上美术课上用剩的,现在我已经不学美术,原因是艺术太烧钱,我供养不起自己这昂贵的爱好,那么一小坨的黏土,就要好几百。
两人互视了一眼,相互使着眼色,在我发现沙发不对的时候,老钱开口了,“那个,薇薇啊,这屋子又没人住,搁着那套真皮沙发怪可惜的,所以我就帮你卖了,换了这套布艺的,你看看,这补丁其实怪好看,你们年轻人不都是讲什么,潮流!”
黛儿点头,“对,潮流,你看看我的牛仔裤,上面都是洞,我妈想给我补,我还不让补呢!”
我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倒头睡在床上。
黛儿和老钱走了进来,老钱讪然,“薇薇,对不起啊,这,这,我……”
他走途无路,我不是不知道,我看了看天花板道,“钱哥,你还欠多少钱,把这房子卖了吧!”
老钱脸色涨的更红,以为我在讽刺他,随即摆手道,“我哪儿敢啊,哪儿敢,这沙发的钱,是因为,因为,我儿子病了,我必须拿钱出来!”
黛儿叫了起来,“好你个老钱,给我的钱一分都没有,却偷偷摸摸给你儿子!”
她动手开始追打老钱。
老钱慌忙躲避。
我精疲力尽的坐起身,“钱哥,我没有开玩笑,我原本欠着你一百多万,现在你自己也不宽敞,把房子卖了,能还的债尽量还了吧!”
老钱心虚的看着我,“薇薇,这,这……”
我看着四周,看着这个宫殿一般,华丽的地方,摇头,“早该卖了,这里从父亲破产开始,就不再属于我,是我自己看不清楚,总以为失去的还会回来,其实不过是我自欺欺人!”
黛儿摇头,“薇薇你本就是公主,只是命运对你不公平!”
我苦涩一笑,在生活中,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公主,但是呢?天底下从未有过真正的公主。
我以为我可以感动顾承景,甚至在快递爆炸的那一刻,我觉得他终于看清楚了我的真心,没有想到,醒来之后发现一切只是笑话。
环视四周,我将这别墅的所有钥匙和房产证明给了老钱,接着离开了这里。
别墅应该能卖两千万,虽然不足以让老钱的公司,起死回生,但是足以让他还清高利贷,从此以后不再过东躲西藏的日子。
我宛如游魂一般,自己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前二十多年,我欠了父亲,是他给了我无忧无虑的日子,父亲破产后,我欠了老钱,老钱还清了,我还欠着……
顾承景。
那个人的名字,想一次,我心痛一次。
我坐在温城最高的一栋大楼观景台上,任由风吹过了我的脸,不知不觉,又是冬天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老钱将我送给了顾承景。
那天好冷好冷,顾承景的胸膛,却火热的仿佛我生命中唯一温暖。
我喜欢顾承景什么呢?
我自己也不知道啊……
他是圈子里的神话,名门贵族的骄傲,诠释了什么叫做明明可以纨绔,却依旧拼搏奋斗。
这样的人,谁不喜欢呢?
犹记得几个女生在一起讨论心上人,其中一个说,“我喜欢顾承景……”
另外一个唯恐落后,“我也喜欢顾承景!”
呵呵……
那个时候,我在旁边听着,心里酸酸涩涩,有种莫名的委屈涌了出来,因为我也喜欢顾承景啊。
彩页有他照片的杂志,每一期我都会买,我还将这种情愫小心珍藏,生怕别人看了去。
老钱提出,陪的那个有钱人是他的时候,我心里是窃喜的,以为故事会朝着好的方面发展,可是没有想到……
当时不管是谁,换了任何一个人,老钱都别想用钱引诱我上车。
我不是妥协给了金钱,也不是妥协给了现实,而是妥协给了顾承景!
我闭着眼睛坐在观景台,风吹的我脸颊,生疼无比。
正在我孤独发呆的时候,放在手边电话响了起来,我本不想理会,可是看见屏幕上顾承景三个字,还是忍不住,将电话接起。
那边传来顾承景的声音,“徐薇薇,你在哪儿?”
我有些紧张,“我在摩登广场观景台!”
他声音严厉,“立刻给我滚回来,我在医院!”
我收了手机,就慌忙往电梯方向跑,打车直接去了医院。
医院中,吵吵嚷嚷一片,连顾承景门外的保镖,都阻止不了混乱。
我看见了人群中的徐艳艳和詹露,两个人气势汹汹的站在门外,大有冲进去跟顾承景拼命的架势。
我茫然的上前,不解的看着詹露和徐艳艳,看见徐艳艳那半张脸的时候,我惊骇的叫了出来。
她毁容了,那狰狞扭曲的半张脸,应该是被人用硫酸泼过。
她仇恨的瞪着我,差点将半颗眼珠子瞪出来。
我心里一惊,心想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又要无赖在我身上?
保镖互视了一眼,对我使了一个手势,请我进去。
我进了顾承景的病房,顾承景站在里面,穿着医院的条纹病号服,整个人显得清瘦和俊逸。
我刚刚想要开口,徐艳艳跟詹露就冲了进来,徐艳艳怒吼,“顾承景,就算我徐艳艳死,也要揭露你们顾家一手遮天的丑恶嘴脸!”
詹露跟着一起义愤填膺的道,“顾家欺人太甚了,她徐薇薇不过是你顾承景的情妇,凭什么毁了艳艳的脸,还能得到你的庇护?我要跟媒体揭露你们,告发你们!”
我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可是顾承景却用阴冷恶毒的眼神看着我,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盯着他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顾承景嗓音寒冽,“上个月十五号,你去玛利亚医院做什么?”
我牙齿打颤,上个月十五号,我去玛利亚医院做什么?我颤抖着看着他,有些担心,又有些惶恐。
他怒吼,“顾太太,你在病历登记薄上,填了你是顾太太,丈夫是顾承景!”
他冷笑着看着我,“哦?我从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为了顾太太?”
我眸中都是泪水,原来这样的误会,还是没完没了,我盯着他道,“顾承景,你听我解释!”
他咬牙切齿,话语一个字,一个字从银牙的缝隙中迸出,“解释?解释什么?解释你用顾太太的身份招摇撞骗,让玛利亚的护士毁了徐艳艳的脸?”
我深呼吸,心中痛的连肺叶的空气都恍若刀片,盯着他俊容阴沉的脸,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承景扬手,一个狠厉的耳光扇在了我的脸上,这一回,我终于明白以前的他有多仁慈了。
原来他手劲儿这么大,以前的耳光,他都留情了。
看来不止他误会我,我也误会了他……
眼前一阵发黑,我竟然坚定的站在那里,没踉跄,也没有摇摇欲坠,半边脸没有感觉,麻麻的,针扎一般。
我耳朵嗡嗡作响,似乎里面飞进去了一个苍蝇,伸手一摸,竟然摸到了一把猩红的濡湿。
徐艳艳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见,转过身迎着窗户,我顺着风才听见了徐艳艳要求顾承景,将我交给她处理,并且不准报警。
我不知道顾承景是什么意思,但是不是我做的,我不能认。
顾不得顾承景嫌弃的眼神,我双手攥住了他的手,乞怜的看着他道,“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顾承景冷笑,“你没有?为什么要在医院留下我的名字?”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上来,为了什么?
我哭了出来。
顾承景一把甩开了我的手,厌恶的道,“贱人,包养你的第一天,我就跟你说过了,要钱可以,但是要拿着我顾承景的名字招摇撞骗,那就自食其果!”
他恶狠狠的盯着我,接着对着我的小腹一脚踹了过来,我弯腰,疼的叫出了声音,摔倒在地,捧着自己的腹部半响不敢起身。
顾承景上前,一把拉起了我,将我推到徐艳艳身边道,“这贱人跟我无关,她做的事情,顾家不会给她背锅,你要是有证据,就让她去坐牢!”
我心凉如雪,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眸中焦点在哪儿,屋子里一切都很陌生。
华贵的病房,陌生……
恶鬼般的徐艳艳,陌生……
仇恨的甘露,陌生……
昔日里,我以为是家人的顾承景,依旧陌生。
这陌生的世界,很可怕啊!
怎么办?我真的好怕,我再也找不到安慰自己的一点点童话!
我捂着脸颊,嚎啕大哭了起来,祈求的看着顾承景,他却仿佛没有看见一般,将身子转了过去。
我被徐艳艳和詹露,拉了出去,路上不少人侧目,全部被徐艳艳凶神恶煞的脸吓了回去。
她们两人将我塞进了一个黑车里面,接着拿绳子反绑了我的手,又用头套蒙住了我的脑袋。
我不知道她们要将我带去哪里,可是我不敢反抗,因为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十分重要的东西,正在从我身体里面,缓慢流走。
最后在一间黝黑的屋子里,我看见了光线,刺目的白灼灯泡,散发着地狱般的鱼白光芒。
这种光芒处处透露着死气。
我想我会死吗?
我死了之后,顾承景会不会后悔……
我的心思,我的冤屈,他会理解吗?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徐艳艳伸出了刀子,那是一把森寒入骨的手术刀,一寸左右,用来杀人,刚刚好。
她将刀子贴在我的脸颊上,我感觉到了刀刃吹毛断发,割肉饮血的迫切,我动了动眼睫,脸颊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她一定是划破了我的脸。
哦,她毁容了,她以为是我唆使了护士,泼了她硫酸,所以现在,她要首先毁掉我的脸。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徐艳艳,徐艳艳咬牙切齿,“徐薇薇,你绝对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我动了动身体,想要让自己坐的舒适一点,这个姿势让我被顾承景踢中的腹部,隐隐作痛。
丝毫不畏惧她手中的刀,任凭我自挪动自己的过程中,脸颊被她的刀子划过。
我脸颊上血流汩汩,叹口气道,“要杀要剐,我绝不反抗,只是能不能先放开我?我腰很痛!”
徐艳艳一听,顿时眸中写满了愤怒,恶狠狠一脚踹在了我的肚子上,我疼的冷汗涔涔,顿时弓起了脊背。
鲜艳的液体,顺着浅色的长裤溢了出来,殷红的血顿时染红了我的衣服。
徐艳艳也没有想到,会这样,她盯着我道,“徐薇薇,徐薇薇你怎么了?”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还没明白吗?你落掉孩子的事情,惹怒了魏家,他们花钱买通护士,陷害我,所以利用你,除掉我肚子里的孩子!”
徐艳艳大叫一声,“不可能,这不可能,妈,妈……”
詹露跑了进来,“瞎叫唤什么?”
徐艳艳指着我道,“她,她怀孕了!”
我已经要坐不住了,身体摇摇晃晃,豆大的汗珠顺着我的脸颊滑落,我眼前有些虚影。
有人扶住了我,听声音,应该是詹露。
“究竟怎么回事?你说,魏家的人,要利用艳艳,除掉你的孩子?”
“妈,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顾承景的,我杀了顾承景的孩子,我杀了顾承景的孩子……”
徐艳艳声音惶恐。
我想她现在一定怕的要命,可惜看不清楚,不然我一定要看看,她那不可一世的脸,是如何苍白。
我声音颤抖,“我去医院,遇见,魏天良,就,就只有他,他知道,我那天在医院……”
魏天良既然看见我在医院,那么就不可能不知道,我怀孕了。
徐艳艳跟我打架,利用我打掉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所以,他以牙还牙,利用徐艳艳,打掉我肚子里的孩子吗?
还真是,一石三鸟。
不仅诬赖了我,让徐艳艳对付我,还将徐艳艳的半边脸毁了。
这样的蛇蝎男人啊……
我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徐艳艳大叫,“徐薇薇,徐薇薇……”
我费力的动了动眼皮,詹露在帮我解绳索,徐艳艳大哭了起来,“妈,她不行了,怎么办?我杀人了,杀人了……”
我想,原来徐艳艳也是虚张声势,她根本不敢杀人,我还以为她拿着刀,是要杀了我。
詹露有些不耐烦,“大呼小叫什么?赶紧去叫救护车!”
徐艳艳哭着跑了出去。
詹露抱着我道,“徐薇薇,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救你,不是因为我怕杀人,而是因为冤有头债有主,艳艳的脸不是你毁的,我也不想害了你!”
我没有说话,也实在没有力气说话,小腹的地方疼的厉害,我在想,这个孩子可真是坚强。
爆炸的时候,她安然无恙,顾承景打我的时候,她也安然无恙,甚至他踹我腹部的时候,我也没有太大的感觉。
宝宝,你是不是很想来到这个世界上?
可是妈妈不对,妈妈没有保护好你……
不过不被祝福的人生,出来也是遭罪,所以乖乖的找个好人家,起码找个爱你的爸爸。
我被送去了玛利亚医院,之所以选择这家医院,我想詹露是为了低调,担心引人注意。
毕竟我的身份,太特殊了……
顾承景的情妇,呵呵,情妇!
我眸光迷离,在看清楚旁边人的时候,脑子才彻底清醒过来。
眼前站的人,是沈文之。
为什么总是在我最狼狈的时候,身边站的人,从来都是沈文之呢?
他神色无奈,“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我虚弱的想要撑起身体,沈文之一把拽过了我的胳膊,我摔回了床上,他抹开我的衣袖道,“看看,你自己受了多少伤?”
那是弹片的割伤,其实没有大碍,只不过受伤还在前天,而且这种伤没有必要包扎,所以看上去密密麻麻,甚为可怜。
我摇头看着他道,“我没事!”
他放下了我的胳膊,“你对着我,永远就只有三个字,我没事!”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转移话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拧眉看着我道,“护士拿你手机,挨个拨电话找人,还好你把我手机号码存在第一个……”
他凑近了我道,“你说说,我为什么在你电话号码薄中,存在第一位?”
我有些恍惚,为什么?
因为顾承景看见我和他的通话记录会生气,所以索性,我只存了他的号码,没有存他的名字,所以他就在我电话号码薄里面第一位。
他温雅一笑,“别告诉我,你把我名字存成了阿平,阿之,或者阿猫阿狗!”
我摇摇头,实在没有心情笑,他叹息一声道,“你流产了,需要静养一个月,还有你的左耳膜受损严重,以后可能左边都听不见声音了!”
我沉默不语,他解释道,“也有可能会复原,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什么病都可以治好!”
我缓慢开口,“左边耳朵听不见,也挺好,我本来就喜欢安静,不喜欢吵,以后一个耳朵,也不会被人骂,左边耳朵进,右边耳朵出了!”
沈文之无奈的笑,可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落寞,他盯着我道,“还喜欢他吗?”
我沉吟片刻,“我以后,不会缠着他了……”
累了,也怕了,痛了,也醒悟了。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我没有做过坏事啊……
却为什么得到这个报应?
欠顾承景的,我终于还清了,我的左耳,我的孩子!
沈文之皱着眉头,犹豫的开口,“要不要,换个人依赖一下?”
我看着他,不说话,他眼神有些闪躲,“我没顾承景那么财大气粗,我家也不如顾家,声名赫赫,我也没有一个司令员的爷爷,我却可以照顾你,我跟你保证,我父母都会跟我一样,爱你……”
我眼圈微红,看着他,他握住了我的手,“薇薇,你知道你在他身边,我是什么感受吗?是好像,自己视若珍宝,求而不得的东西,被人弃若敝履,毫不留情地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