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越泽探究地看着薛庄雯笑眯眯的脸,似乎是想要从她脸上找出点什么破绽来。也可借此揣摩清她的意思,让自己也不至于那么难办。可是最后一句话,还是让他眉头跳了跳。
薛庄雯的语言尖酸刻薄,但是因着脸上的笑意一点都不像是有搞事情的意思,反而更像是与一个相知多年的朋友开一个略显正经却无伤大雅的玩笑。
然而所谓的”玩笑”,还是让傅越泽的嘴角抽了抽,连带着眉头都跟着跳了起来。这个女人,未免也太过放肆,真仗着自己稍微对她好一点,就把她自己当个人物了?
主动示好还被这样对待,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是此刻,傅越泽真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的是不是浆糊。大家都是成年人,她这般言辞,难道还是在彰显个性不成?
怒到了极点他的表情反而愈发地沉静下来,只冷冷地反问一句:“怎么,难道对我律师的身份,陈小姐有哪里不服气的么?”
见她垂着头不答话,他本能地觉得或许薛庄雯应该是在检讨自己的态度,所以接着苦口婆心道:“不是我夸口,在国内的律师界,我的水平是几乎可以横着走的,敢问薛小姐何德何能,居然敢质疑我的工作能力!?”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其实他很在意薛庄雯的看法,并且迫切地想要得到她的认可,就像犯了错误的小孩子任性地要求着母亲回心转意一般。
“没有,我是服气的。”薛庄雯对答如流,看着傅越泽一副有火又发不出的样子,自己却没有半分想象中出了口气的畅快感觉,而是两败俱伤的那种空落落的疼痛占据了上风。
想着居然有点犯难受,原来自己还是不敢接他的招,他一有了气势,自己就只能是死扛了。一想到此时两人针锋相对的状态和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她的心都刀绞似的疼。
不在意都是装的,她根本就受不了站在他的对立面,明明在车祸面前伸出援手的人是他,明明那晚多事救回来的人也是他……但是她只能忍受这一切。
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没有选择的机会,而现在他给这机会,她还真就不稀罕了。不论以哪种方式,她只想有个了结。
狠了狠心,她看向因着自己那句话而面色稍微缓和些的傅越泽,接着道:“对你曲解别人意思的本领,我还是很服气的。”
傅越泽一下子就泄了气,认命似的胡乱地摆摆手。
“薛小姐屡次三番地侮辱我作为一个律师的尊严,不觉得太过了么?你知道我现在已经可以起诉你了吗?我完全可以告你诽谤你知道么?其他的事情可以随你说,比如如果你想说我长得丑我可是一点意见都没有。”
“怎么,这就想要用一句玩笑话轻描淡写地揭过这一页了?不去告我诽谤你说你不配做律师了?说实在的,傅大律师在怎么跟人好好说话这件事上,情商还真是有待提高。”
“有待提高的是薛小姐你吧?”傅越泽再次被搞得哭笑不得,看着脸色苍白而显得柔弱的人寸步不让,他也生不出什么寸土必争的意思来,而是赶紧把话题拉回来,“我说,薛小姐就不想跟我说说程芯蕾和郭致远和你的事么?”
他已经不再用“我表妹”这个称呼,似乎是为了表明自己立场的公正。
薛庄雯抬起雾蒙蒙的眼睛,盯了他一会儿,眼神又渐渐犀利起来:“傅越泽,你不是只相信你表妹的那个令人发笑的故事么,怎么现在又来问我?你愿意信我?”
傅越泽肃了神色,看着面前执拗的女人,冷静地开口:“或许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我之前对你的态度,那都是因为对程芯蕾的话先入为主,你也知道我们的关系。说白了,一个是我表妹,一个是素不相识的人,我信她也只是人之常情。”
“作为律师有什么立场在这里谈人之常情?傅大律师的精彩比起你表妹来也毫不逊色。”薛庄雯头疼地偏过头去,她是真的不想听傅越泽的开脱,一听脑袋就针扎似的疼。他说得再客观也没用。
“况且,那时候薛小姐的表现,也着实不够乐观。我这不是开脱,只是——”傅越泽的脸色有些不好,但还是坚持想要解释。
“够了!”薛庄雯低吼一声制止这个男人的话,而后快步走向自己的车。
傅越泽跨两步挡在她的身前,快速地说:“请你冷静一下,让我听听薛小姐的故事。”
请求的话在他说来,真的是比命令还要命令。
薛庄雯再次被迫切停了下来,晃了下身子差点一头撞上他的胸膛,这已经是第三次被这个男人挡住去路,她现在都想扯头发或者报警了!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来平复心情,而后对着面前男人包裹着紧实胸肌的衣衫扯出一个骇人的笑容:“是不是我告诉了你真相,你就可以滚了?”
这其间的生冷和紧绷,可能是只有当事人才能真切体会到的气氛。
“你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就好了,至于什么才是真相,我有自己的判断力。”傅越泽此刻的表情,称得上是纹丝不动。
薛庄雯怒极反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稍微顿了一下,而后在根本一点都不想给出回应的抗拒情况下,一段一段冷硬的话自己从胸膛里轮番蹦了出来。一字一句的,像是积压已久的情绪,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我告诉你傅越泽,我对郭致远一点意思都没有,三年前我之所以嫁给他,全都是由于老师的安排。恐怕你还不知道吧,郭致远的爸爸,是我曾经的班主任,他很照顾我,我不想让他有半分的不如意,对他的决定和愿望,也根本没有生出过违逆之心。”
像她这样强硬独立的人,居然会对一个人这么从心理上依赖顺从,这是怎样深刻的感情,不是亲情,胜似亲情。
薛庄雯说到激动处,肩膀也因为绷得过紧而有了轻微的抖动,她缓缓地抬起头,视线上移盯住他微微上下滑动的喉结,微微地喘匀了了气,中气十足地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