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庄雯的前方是万丈深渊,那人生的火车开向的是深渊,她拼命地张开口,嗓子却被扼住了似的,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她在命运的捉弄下不屈不挠地抗争到底,但是为什么却要沦为不折不扣的小丑。真的只是一句倒霉就能解释的么?!
这,算什么?她,算什么?这场人生的戏剧里,悲情的配角?只为了成全别人的相爱相守而存在?!光是想着,她心里就一阵阵地犯恶心。
傅越泽目光灼灼,一边等薛庄雯的回应一边观察着她的反应,就连一丝一毫的表情都不放过,直到她厌恶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越缠越深。这个坚强不逊男人的女强人,也终于露出这种表情了么?那一定是难受到极点了吧。
他忍不住出声:“你没事吧,你也没必要这么恶心我吧?”昏暗的光线里,他惊觉这个女人的脸色怎么就这么差了,明明刚刚在接待厅的时候看着还好。
细究其原因,他居然不由自主地想要责怪薛庄雯,人坚强没错,为了重要的东西拼命更没错,但是这种无妄之灾,到底为什么,要让这么个女人来负起全责。一个人,看起来越强大,就也越是可怜。
薛庄雯闻言才从那种感受中稍稍挣脱出来,可是刚想要开口反驳他的话告诉他自己不是在恶心他,却一口气哽在了咽喉里,难受地弯下腰开始干呕,身子弓成了虾米状,眼角也逼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可是实在也呕不出什么东西,十几秒过去她稍稍好受点,便勉强直起腰,左手握拳抵在腹部,露出一个疲惫的不愿计较的笑容:“您老别再逗我了,我笑不出来的。”
傅越泽微微有些尴尬,伶牙俐齿的他此刻面对这个笑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竟是愣在了当场。
“罢了,我这状态暂时也不能去分厂了,你刚不是说要我听你把话说完吗?公民都有言论自由权,我也没拦着你不叫你说话。”
最后还是薛庄雯三言两语化解了尴尬,她真的是累了,也该歇歇了,绷紧了这么久,难得有病得昏沉的头做掩饰,不防就放松一次。
傅越泽几乎要喜极而泣了,头一次被逼得连说正事的机会都没有,这种感受也是蛮稀奇的,正要开口,却又听得薛庄雯用带着很重的鼻音的声音补了一段。
“不过你如果就是专程来替你表妹来道歉的话,那就不必了。别说你不知情没有资格,就算条件成立,我也绝对不会原谅她的。犯了错就该承担责任,我不会因为你不痛不痒的一句道歉就放她一马的。”
说完尤觉不够似的:“还有,你大可以认为我心胸狭隘公报私仇,我是不会在乎你的看法的。”最后一句明显音量降了下去,有欲盖弥彰的嫌疑。
傅越泽无奈地弯下嘴角,微蹙着眉头瞧了她一眼:“你要不要先吃片药啊,我车上有水——”稍稍顿了下,他眉间舒展开来,按了一下车钥匙,“最重要的是,我车上也有纸巾。”
薛庄雯一言不发跟上傅越泽一同往亮起车灯的黑色轿车走去。
“现在你有什么话可以说了吧。”前者把纸巾折起扔进袋子里,就好像刚刚被水呛到咳得狼狈不堪的人不是她一样,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
傅越泽早就打好了腹稿,语速不紧不慢地开口:“我查过了报价的事,之前也确实是我冤枉了你,对此我很抱歉。我来只是想跟你谈谈我表妹跟您现任丈夫的事儿的?”
薛庄雯拼命压住了暴走的冲动,只是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傅先生,抱歉就免了吧,我也没怪过你。只是你有些对不起自己作为高级律师的专业水准。不过,这也不干我的事。至于那对狗男女的事,我还不屑于听。”
傅越泽见前者说了脏话,丝毫不知收敛,微微有些恼意,不过他现在有愧于人,对方又是个病中的女人,头一次觉得有些不方便斥责。毕竟作为律师,就算不是有意而为一开口也就是咄咄逼人的气势,遂放软了态度。
“咳,呃呃,”屡屡在这个女人面前出现失误,他也有些尴尬,但是依着他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再次道歉的,只得提起另一茬来,“那关于薛小姐抢走了我表妹的幸福这件事,薛小姐有什么想说的么?”
“幸福这么感性的词,多亏傅大律师用得出来,”薛庄雯微微仰起头用来转移视线,然后才幽幽地开口,“有个词叫进退维谷,我现在就在这样的处境中,如果我真的有抢男人的那份心机,何至于被逼到这种地步?”
薛庄雯收回游离的目光,认真地看着若有所思的傅越泽:“关于这件事,我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对我的误解一直都是因为你单方面的先入为主罢了,傅先生若是真的这么闲,不如跟你那‘柔弱’的表妹好好去谈谈心。”
这话说得很是诚恳也很有技巧,傅越泽已经有点倾向于相信信她了,不过她这种不大配合的态度,还是让前者头疼了。
“薛小姐,我这边了解到的情况是,三年前程芯蕾跟郭致远相恋,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是薛小姐你,借着怀孕上位,郭致远的父亲怕事情穿出去名声不好,这才逼他跟你成的亲。所以,您是第三者,抢走了程芯蕾的未婚夫。”
他单刀直入,诚恳地表达了自己想要交流的愿望,言语中也不再有偏袒哪方的意思,很是公正客观。
“呵!”薛庄雯津津有味地听着程芯蕾编造出来的故事,听到最后一句,才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心头的许多东西都随着这一声笑烟消云散了,反正也不该在乎的不是么?究竟他傅越泽算什么?
“精彩啊精彩,程芯蕾这么有才怎么没见她去写小说呀?不过就算写了也就只有洒狗血的本事吧?”薛庄雯愈发觉得好笑,可能是放下了,也就轻松了许多,虽然作为当事人还是微蹙了眉头,不过比起之前的表现,算是好很多了。
“我说,连这样的故事都能信,傅大律师不如去递交一份辞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