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细细以前只知道为了钱，她们妓女可以委身给任何一个人；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为了钱，也会如此发狂失态。
王氏的脸颊迅速地红肿了起来，她既不哭也不闹，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想着门口走去。走到柳细细身边的时候，她转过头盯着柳细细。柳细细抬起眼看了她，王氏的脸高高的肿着，原本秀丽的面貌也破坏干净。
柳细细眼神微闪，心中不由得有了一点怜悯。做妓女的如果让客人不满意，客人还有妈妈就是非打即骂，她曾经特别梦想着成为一名官家夫人，享受着丈夫的宠爱和尊重。
现在看来，似乎也没有区别。
“我以为你有他的人和心，我却有着方夫人的名号，”王氏的眼神异常的平静，“现在看来，之前是我说错了，他的身心都不属于你。方夫人的名号我不要了，还是给你吧，免得你什么都没有。”
说完，王氏就越过了柳细细，径直向外走去。任妈妈抹了一把眼泪，赶紧和嬷嬷一起追了上去，替王氏披上斗篷遮盖住脸颊。
柳细细听得耸然一惊，心中竟然有了几分兔死狐悲般的悲情。她看着蹲在地上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方元山，心中第一次有了不想靠近的陌生感觉。
王氏径直回到娘家，王明志和夫人如何暴怒无须赘述。当天王明志就写了上书的折子，接着和离书就送到了方元山的府上。
方元山的父母尚在，接到和离书之后简直不知所措，王氏这个儿媳虽然好妒不容人，方元山的母亲因为这一点还和王氏闹过几次，但是大体上这个媳妇还是令人满意的。他们并不想失去这个儿媳，但是王氏的人气势汹汹，和离书送到的时候，就派人将王氏的嫁妆全都拉了回去。
王氏嫁入方家之后，尚未生育，因此决断起来一气呵成，并不拖泥带水。等到方元山回到府上，王氏的所有东西都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像是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在方府一样。
方元山呆呆地站立在房间之中，王氏的梳妆台、衣物、惯用的家具都已经被搬走，整个房间显得无比空旷寂寥。问询赶来的父母找上方元山，一叠声追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元山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父母长吁短叹痛心不已。包养外室算什么大事，怎么就闹成这个样子！这个王氏，真是太不懂事了！到底是官家千金，娇贵又小气，她连个孩子都没有，怎么还不许别人抬小妾！
不过柳细细这个身份也不太好，就算是要纳妾，也要是良妾才行啊。
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重要的是王家已经送来了和离书，这事儿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方元山不敢告诉父母他情急之下还打了王氏一巴掌，看样子的确是无法挽回了。他也不敢上门去王府谢罪，只得就这么一天天硬撑着。好在和离书在自己这里，他还没有签字送还，这和离就不算数。
别的倒还好，只是想到烧掉的票据，他就心痛。这些字据被烧掉，对方就可以不再承认这笔交易，这要损失多少钱啊？他只希望这些人还不知道字据已经被烧掉了，这样可能损失会少一些。
但是数日之后，王氏就叫家里下人来取和离书，顺便来告诉方元山，她已经派人告诉立字据的人家，所有的字据已经被毁，如果方元山还要胡搅蛮缠，王家愿意庇护这些人家不受方元山的追讨。
方元山气得差点吐血，本来对王氏还有的愧疚之心也消散无踪。这样的女人，和离了也好！方元山拿过和离书，不假思索地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接着就交给王家的下人带了回去。
至此，和离就算是彻底地定下来了，无可挽回。
王明志毕竟是中州州牧，方元山不过是中州刺史，认真说起来还是要在王明志手下工作。因此虽然王明志没有发话直接排挤方元山，但是底下人自然会自己揣摩上意，有意无意地开始挤兑方元山。
没多久，来自朝廷的申饬也到了，方元山的颜面算是彻底扫地，整个中州，上到官场众人，下到贩夫走卒，都听说了方元山的事迹，不仅与结发妻子和离，还受到朝廷的责难。本来已经板上钉钉的可以升任江州州牧的事情，也因为这件事化作了飞烟。
随着朝廷的申饬一起来的，还有一封来自靖平王的来信。信中靖平王很是严厉地指责方元山连内宅都管不好，竟然闹出了这样的事情，真是不分轻重缓急，有悖于平时对你的殷殷期望。
好在信的末尾，靖平王告诉他现在中州忍一忍，最后会设法将他调到别处去远离中州官场。
这大概是连日以来，方元山接到的唯一利好消息了，靖平王还没有放弃他，他对靖平王还有用。这就好，这就好，只要靖平王还想着保下自己，现在的难看与煎熬就只是暂时的。
日子再艰难都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既然已经和王家交恶，整个中州官场之内，方元山虽然也有一些自己的亲信，但自然还是比不过自己的前老丈人家根基深厚。不过反正已经和离，而且不久之后还会彻底远离这里，倒不如我行我素吧。
于是方元山干脆把柳细细接回到了方府，事情做的很低调，只是给了一个妾的名分，其他流程之类的也都是一律从简。方元山自觉对不住柳细细，私下里又补贴了她一些首饰衣物，便觉得自己已经是十分体贴了。
殊不知，柳细细自那日之后就对方元山心生畏惧，但是经过这一件事，她的名声也是彻底响遍中州。她就算离开了方元山，又有谁敢接下这个烫手山芋？青楼也回不去，离了方元山，王家肯定也要找他算账。最后，柳细细不得已还是进了方府当妾。她对方元山百般小意侍候，生怕引起了方元山的怒气，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