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现在不可以操之过急,不能影响到韩蔚科举考试。那就等到考试之后吧,考试之后,自己在开诚布公跟父亲母亲说明,再请媒人去方府提亲。
就这么办!温氏心中下了决断,心也顿时安定了许多。再对着长谣的时候,虽然心里还有些不舒服,但是面上的表情却是自然多了。
这一顿重阳家宴,自然是吃的欢欢喜喜,热热闹闹。长谣一扫这么多天来的郁结与心情低落,又重新变得精神好了起来。韩氏看见了也十分欢喜,女儿这几天有心事她也看得出来,但是长谣不说她也不想逼迫她开口。
如今看着女儿面上发自内心透出的欢乐,韩氏觉得心中很是安慰。看来还是要带女儿来外家多走走。韩府人多热闹,总是有欢声笑语,虽然品级不如总兵府,但是偌大的总兵府只有三位主人,实在是太空旷寂寞了。
韩氏母子三人直到很晚才离开韩府,回到了总兵府。长谣一回到揽霄院,便躺到了床上昏沉睡去。花影花絮悄无声息的上前,替长谣换了衣服,她也没有什么反应。她这几日睡得都不好,这大概是她头一次睡得这么深沉,连一个梦境都没有,如同婴儿一般安详。
带着斗笠的薛平义默默地走在建州的街头。建州也是东南方向重要的港口城市之一,因此也是十分繁华,虽然比起胶州还是略差了些,但是也是难得的好地方了。
街上熙熙攘攘,时不时就有人会碰到薛平义。薛平义压低了帽子,他到不担心自己会被行人认出来,毕竟他在建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知名度,他很少来建州附近的海域兴风作浪,毕竟这里有个建州水军在。
薛平义抬头看了看自己右前方一栋气势恢宏的建筑,那便是水军的指挥使望武丹的府邸,但是据说他本人很少住在这里,常常是住在水军大营之中,和士兵们住在一起。
看着这个地方,薛平义心情有些复杂。他本想多驻足看一会儿,但是街上行人太多,总是站住不走总显得目标太显著了些。薛平义也只是多看了几眼,便随着人流离开了。
他此次的终点不在这里。
没有停歇的薛平义走着走着,逐渐人烟便稀少起来。建州虽然不如胶州繁华,但是建州面积极大,总有些地方人烟罕至,只有荒草。薛平义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一处荒地。
这里举目四望,周围只有齐人高的野草还有树木,其中零星的散落着几块乱石,远处还有一些断壁残垣,似乎这里曾经有过一栋庞大的建筑,但是已经随着时间的消逝永远不见了。
弯腰捡起了一块石板,薛平义拂干净上面的灰尘,可以看出这块石板大概是一片瓦当,上面隐隐还有“长乐未央”的字样。
瓦当这个东西,一直都只有豪门大户家才用得着。薛平义看了看这块瓦当,叹了一口气,再抬头看向那一大片荒草,仿佛透过这一片荒草,他看到了更久远的东西。
这一大片荒地远离建州的中心地带,仿佛从古至今便是这般孤零零的,独立于热闹俗世之外。但是薛平义知道,就在几十年前,这里还是建州的中心。
那个时候,建州州牧的衙门都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这里的朱门大户多的数不胜数,商铺更是多达上百家,挤挤挨挨的都在一起。每一天,这里都是车水马龙,货物不断。
但是这其中,最豪华最高大也是占地最广阔的的宅院,只有那一家,所有的商铺的主人,也都是看着那一家的住宅,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这一家主人的座上宾。
这里是平家老宅。曾经号称“平半城”的平家老宅。
旧日辉煌已经烟消云散,只剩下瓦砾遍地,还有着旺盛生长的野草。有人说平家的人鲜血都撒在这里,因此这里的植物才会长得那么好。没有人敢靠近这里,这里是著名的闹鬼之地,州牧府还有其他所有的商铺自从那次事件之后都匆匆忙忙搬离了这里,仿佛动作只要慢了一步,他们就会遭遇跟平家一样的下场。
满门被灭,无一幸存。
荒地上青草随着微风轻轻摇晃。就算现在是白天,这里都显得阴森森的,方圆十里都没有人敢过来这里。建州城的老人都说这里夜夜都有鬼哭,声音呜呜咽咽的,在黑夜里会传的很远。慢慢地,人们都开始对这里敬而远之。
薛平义看了看手上的瓦当,随便便扔了出去,顿时惊起了荒草中的各种小动物,惊慌地逃窜了出来。薛平义眯起眼睛看了看远处的断壁残垣,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他之前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从出生下来,他就没有来过这里。平家的人都要在老宅出生,让老宅见证平氏血脉的延续,就算真的是特殊情况不得不在外出生,新生儿也必须在三岁之前带回到平家老宅,似乎要让这座老宅看一眼,才算是平家的人。
不紧不慢的薛平义走到老宅残存的残躯面前,似乎像是一个柱子的底部部分,用坚硬的汉白玉铸成,所以还能残存下一部分。
听说当时老宅的大厅,都是用三人合抱粗的石柱,支撑起高高的屋檐,或许眼前这残破的柱子底部,就是某一根大厅主子的基础吧?
这根残存的柱子都到了薛平义的膝盖,他一个箭步踩了上去,站在上面朝着四周望去。密密的野草如同波浪一般起起伏伏,就如同是海洋上的浪花一般。
平家老宅不在了,平家人也不在了。
薛平义的心中没有丝毫波澜,他对于平家没有任何的记忆,他也不是在老宅出生的,所以他压根就算不上平家人。
真正的平家人,早就死了。薛平义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一张脸,一张年轻的却是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庞,那个人伸出瘦骨嶙峋的手,将自己的手掌紧紧攥住,像是在攥住一线希望,“你,你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