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方节身为兵马司指挥使，官阶不算低了。可是从前他去仙客来，想包下头牌花魁的开苞宴会，却被于金生果断拒绝，让毕方节大失颜面，一直记恨到现在。毕方节一直想找回场子，可是于金生滑不溜丢的，而且忌惮他的幕后之人，毕方节也只能忍了下来。
毕方节饶有兴趣地看着脸色一会红一会紫的于金生，心内简直要放声大笑。
“于老板，麻烦也跟本官走一趟吧？”
于金生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接触过的官场中人数不胜数，看着毕方节一脸严肃却掩盖不住眼神里的得意洋洋。他也清楚于金生和自己的过节，原本以为这个小小的兵马司指挥使也没什么能耐，可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落到他的手里呢？
于金生迅速恢复了冷静。于今之计，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他咬咬牙，挤出了一副笑容。
“毕大人啊，王掌柜虽然为人愚笨，可是有句话说的对，我们的确是无辜的啊！多年来，小人一直和萧公子通力合作，怎么可能与刺杀萧公子的贼人扯上关系。”
毕方节闻言，笑了笑。于金生果然滑头，竟然自己承认了自己的靠山是萧栖楠。他这么一说，毕方节倒的确不好“请”他到兵马司去，毕竟萧丞相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更何况萧栖楠还是苦主呢？
毕方节径直吩咐韩进，“你去丞相府上走一趟，就说在庆福祥发现了萧公子的玉佩，于老板却说自己和萧公子是多年相识，麻烦问下萧公子，到底是也不是。”
韩进看着毕方节和于金生两相对峙的模样，也不敢多耽搁，赶紧去丞相府打听消息。毕方节看着于金生故作镇定的神态，心内冷笑一声。萧栖楠在京城名声甚好，这么多年谁都不知他竟然会和青楼老板交往甚密，可见萧栖楠是绝对不愿意公开的。
如今于金生为了避开牢狱之祸坦陈了这段交往，只怕萧栖楠这座靠山，就要靠不住了啊。不过，毕方节也很明白于金生别无选择。进了兵马司大门的嫌疑人，除了死人，很少有人能再活着走出来。京城百姓们私下流传，兵马司就是“活丰都”。
兵马司的职责与掌镜司说起来有些相似，都是掌管刑罚，只是掌镜司的罪犯多是谋逆大罪，或者官员结党营私；兵马司的罪犯便大多是平民犯下重罪。但是在民间，掌镜司的威名却不如兵马司，毕竟不是人人都做官，可是兵马司的大狱却足够让百姓心惊胆战。
兵马司的人虽然在庆福祥周围清出了一片区域，不许闲杂人等靠近。可是京城内最不缺的就是心怀好奇的人们以及游手好闲的闲汉。在官兵之外，里三层外三层得围着看热闹。王忠福之前喊叫的那几嗓子，也足够让他们听清楚弄明白这其中的关节。一时之间，闲言碎语遍布开来。
“萧公子？哪个萧公子啊？”
“嘿，还能有谁？不就是丞相府的萧栖楠萧公子嘛。”
“这怎么可能，他不是有名的大才子？前些日子才遇的刺啊。”
“哎哎，那个人，那个人就是仙客来的于老板，他说他一直和萧公子合作呢。”
“宰相之子怎么会和开妓院的混在一块儿啊？”
“谁知道呀？可能书中自有颜如玉吧……”这句颇有文采的话引起了围观的闲汉们发出阵阵不怀好意的笑声。
“真是有辱斯文！”围观者中，也有读过书的人，当下就忿忿不平地啐了一口。也引起了其他读书人的赞同，其中甚至还有国子监的太学生。
“就是就是，以前在国子监内，看过萧栖楠所写的策论，字字珠玑，本以为其人也如其文，温文高雅，没想到竟会如此自甘堕落！”
“哼，真是枉读圣贤书！”
众人纷纷叫嚷着，有情绪激动的学生甚至掉头就要往相府去质问萧栖楠。毕方节皱起了眉头，如果任其发展不管，只怕就得罪了萧清正。
毕方节给手下人使了个眼色，官兵们心领神会，上前去将几个学生看住，不许他们离开。有不服想要理论的，一见官兵亮出手中刀剑，甚至握住剑柄即将出剑的模样，也识趣地不敢再吵吵嚷嚷。
过了片刻，韩进便回来了，他附在毕方节耳边低声道：“萧公子说了，于金生的确是他的人，不会害他。”
毕方节心中有些讶异。萧栖楠如果咬死不认，只说于金生是有心陷害，那么他的名声还能挽回不少。如今竟然承认了……这个于金生，难道还有什么秘密？
不过萧公子放了话，倒也不好再强迫于金生了。毕竟萧清正父子的身份放在那里，萧清正还是靖平王的老师，指不定什么时候大家都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呢。有道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
毕方节瞥了一眼于金生，于金生的脸色依然十分难看。毕方节转向他，笑道：“萧公子说一定是误会，于老板不是那样的人。还请于老板见谅，兵马司也只是奉命办事。”
“毕大人客气了，”于金生干巴巴地回答，“配合大人办事，也是小人应该的。”
嘴上如此说，可是他的脸上仍然面色灰败，丝毫没有自己逃过一劫的欣喜。
“看来，那个王忠福很有问题啊，下官要回去好好查查，一定给于老板洗清冤屈。”毕方节一脸真诚。查了这么多天毫无结果，毕方节已经不抱希望抓住真凶了，好不容易送上门来的替罪羊却是不能放过，不然如何向上头交代。
于金生长叹一声，“王掌柜在庆福祥干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小人的心腹，没想到竟然干出这种事情，背着小人与贼人勾结，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啊！”于金生背过脸去擦了擦眼角，看上去痛心不已。
毕方节都有些佩服这个于老板了，到底是混了这么多年的人，见风使舵的功夫真是令人甘拜下风。出卖起手下人来，也是毫不犹豫。
毕方节也没有说什么，命人封了庆福祥，带着玉佩和关押的当铺老板伙计们回兵马司不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