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周启煊恭敬的退下,周文演的面上方才缓和了几分,望着徐佩的目光也渐渐柔和了下来。
徐佩仍旧是一团懵,完全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有这么大的火气。
“皇上,奴才自知罪孽深重,只求皇上念在奴才入宫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恕奴才的家人……”一直沉默的小李子像是下定的决心一般,猛地抬起头,对上周文演的目光,又转向徐佩,咬了咬牙,道“徐公公,是奴才对不起你。”
说着,他重重的朝着徐佩和周文演叩了一个头。
“你这是做什么!”徐佩被他这样的反应惊的不轻,连忙要上前扶起他,却被周文演一把揽在了身后。
周文演的目光冷冷划过小李子的面上,语气却是不复方才的恼怒:“既然如此,朕便成全你,不株连你的家人。”
小李子闻言,不由全身一震,再次重重的对着周文演叩了个头,声音却不似方才的惶恐,反而更加提高了几分:“奴才,谢主隆恩!”
徐佩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看见周文演那副样子,终究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她可不敢上赶着给这位祖宗找不痛快。
诸事可期,保命要紧。
“回宫。”周文演瞧了徐佩一眼,见她没有丝毫要解释的模样,心中刚刚压下去的火气,登时又着了起来。
然,徐佩却并不知道周文演到底在生些什么气,还以为他只是心情不好,想找个地方撒气。
因而躲的远远的,生怕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一路上二人都闷闷的,一个心中恼怒不愿说出口,一个是见对方恼怒不敢上前招惹,一时间气氛尴尬。
一路无话,待回到御书房,周文演却也好似无视徐佩一般,自顾自的坐在桌案前翻起折子。
徐佩提心吊胆的立在一旁小心侍奉,心中却泛起了嘀咕:这祖宗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
可她到底还是不敢问出口,灵机一动,见周文演正在认真看折子,便转身退了下去。
周文演只觉得原本立在身边的人影一闪,转过头便没了踪影,眸底不由掠过一丝失望,却最终也没有开口叫住她,只是默默盯着她的背影,目送她走了出去。
徐佩走了,他原本平静下来的心底再次掀起了波澜,觉得莫名烦躁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徐佩再次回来,手中却拎了个食盒,面带喜色的快步走到周文演的身边,轻声道:“皇上,批了这么久的折子,一定是累坏了吧,奴才亲手炖的鱼汤,您快尝尝看,可鲜了,这鱼可是奴才今儿亲手钓上来的呢……”
徐佩说着,轻轻打开食盒,用力的嗅了嗅,不由自我陶醉的摇了摇头。
实在是太香了!
周文演心中一软,转过头望向徐佩,只见她面上皆是喜色,不由挑眉,将目光再次落到了食盒里香喷喷的鱼汤上。
这鱼……是她同齐王一起钓的。
周启煊撩动她耳边碎发的场景登时涌入他的脑中。
他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腾的一下燃起,原本香喷喷的鱼汤也越看越令人憎恶起来。
周文演的眉头一拧,面上阴沉下来,一挥手竟将那食盒砰的一声打翻在了地上。
徐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滚热的鱼汤洒了一地,香气溢满大殿。
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痛的她几乎一抖,却很快又强自镇定,恢复如常。
她垂下眼睛,愣愣的望着那地上冒着丝丝热气的鱼汤,以及迸溅了一地的碎瓷片,语气轻的像是随时都要消散于风:“奴才愚笨,皇上兴许不爱喝鱼汤,是奴才逾越了。”
说着,她缓缓蹲下身,默默收拾着,将地上的汤渍擦了又擦,瓷片也捡拾干净,方才起身。
“皇上政务繁忙,奴才便不打扰了,若是皇上还有什么吩咐,再叫奴才便是。”徐佩的声音隐隐有几分颤抖,垂下眼睑遮住眸中的情绪。
周文演听着,心中不由一痛,想要说些什么,可张口却化成了一句:“恩。”
徐佩恭敬的行礼,转过身的一瞬间,眼泪却吧嗒一声落在了手背上。
她抿了抿嘴,纵然觉得心中委屈万分,终究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默默的退了出去。
若是她此时回头看上一眼,一定会发现周文演的目光紧紧的跟随在她身上,眸底似有痛意。
可她直到御书房的大门缓缓关闭,也没有勇气回头看上一眼。
周文演眼瞧着大门砰的一声合上,不由闭了闭眼睛,重重的捶了下桌案,自己方才怎么可以对她发脾气?
他心中只觉得万分后悔,想张口将她唤回来,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与此同时,梦后被轰出御书房的事情,不知道是被哪个多嘴的太监宫女说漏了嘴,一传十十传百,不多时竟传的整个后宫皆知。
宫人们皆在背后对梦后指指点点,叽叽喳喳的议论着她是如何用热脸去贴周文演的冷屁股的,又是如何被狼狈不堪的轰出来的。
“你们说,皇后娘娘好歹也是中宫,皇上竟也这样对她。”一个小宫女扯着另一个小宫女的衣袖小声道。
另一个小宫女登时紧张的四下瞧了瞧,见没有人才悄悄说:“咱们皇上不喜欢皇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大家都心知肚明,还是别说了,免得被有心人听了去,可是要掉脑袋的。”
说着,她还比划了一个杀头的手势,那个小宫女立刻便噤了声。
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当这样的议论传到梦后耳中时,梦后恼怒的几乎要将自己的寝殿都掀翻了。
堂堂大周皇后,一国之母,竟要受这种戳脊梁骨的议论,叫她如何能忍!
她狄梦出身高贵,母仪天下,如何便要受这般羞辱!她怎能罢休!怎能咽下这口气!
“徐佩!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小贱人!”梦后咬牙切齿着,手中握着茶盏,因为用力指尖不由有些发白。
侍奉的宫女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只能任由她发火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