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修养多日,才把身上的伤养的差不多。
他望着身上那触目惊心的疤痕,一时竟不知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执着了这么多年,明知是没有结果的事情,可他早已经无路可退,更不可能抽身离去。
把一份感情在漫长的时光里,渐渐变成了背负的使命,其中又有多少辛苦,不可为人所说?
裴元抬手摸了摸自己身上的伤疤,对于受伤,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身体上的伤口总会慢慢愈合,可即便是这世上最好的伤药,也难以消除痕迹。
就算是消了,不曾落下疤痕,可心里呢?到底是抹不去的。
那一道道血肉模糊的疤痕,已经结了痂,那都是梦后亲手所赐。
可他当无怨言。
裴元正出神想着,突然想起了阵阵叩门声。
“谁?”他下意识的敛起衣物,警惕的冷声呵道。
“娘娘召你觐见。”一个宫婢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知道了。”裴元并没有开门的打算,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心中却又几分疑惑,梦后这个时候找他,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想着,他从榻上起身,快速穿好衣物,便匆匆向梦后的宫中赶去。
梦后此时心情烦闷的厉害,在宫中来回踱步,侍奉的宫婢跪在一旁,尽可量的把脑袋压低,不让梦后注意到自己。
她来回走着,面上却是阴晴不定,半晌才顿住了脚步,冷声开口道:“裴元呢?不是叫你们去传他了吗?怎么还不到!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宫婢们大气也不敢出,只能伏在地上。
一个胆子稍大一点的宫婢,跪在地上挪上前几步,伏在梦后的脚下:“娘娘,奴婢们去请了,算时间,想必应该很快就能到了……”
她小心翼翼的说着,却是不敢抬眼看梦后。
梦后冷哼一声,一脚将她从脚底下踢开,声音却隐隐有些怒意:“本宫用你告诉吗!”
小宫婢被她这一脚踹的闷哼一声,眼圈登时就红了起来,却是不敢再多言,只好连连叩头:“奴婢有罪,娘娘息怒。”
这时,裴元赶来,见到如此情景,不知是发生了些什么,扫了一眼跪成一片的宫婢,却也没有开口为她们求情,只是恭敬的行了礼,凑上前去:“娘娘急召奴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梦后见到裴元,神色这才稍稍缓和了几分,挥了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宫婢们如蒙大赦一般,赶忙起身退了出去,临走之前还不忘了瞧了裴元几眼,不知道是同情还是感激。
待到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梦后这才缓缓舒出一口气,走进了裴元几分。
裴元低垂着眼睛,没有对上梦后的目光,只是静静等着她的吩咐。
“你知道。”半晌,梦后终于开口,压低了声音轻轻道,“宫中守卫森严,本宫要出宫给父亲送信,实在是犹如登天。”
裴元的眸中一动,却仍旧没有抬眼,只是低声应了句:“是。”
梦后深吸了一口气,她只得裴元是一定不会拒绝自己的,而且,他本来就是父亲送进来帮忙的,他应下来,总归是应该的。
她的语气轻轻缓缓,仿佛在说着今日午膳吃了些什么:“所以,这次仍旧要委屈你,你可愿意?”
这话虽是在征询裴元的意见,可她何尝不知,裴元一向是不会拒绝她的命令的,这番询问,不过是为了显得亲善些,走个过场罢了。
她的眸子紧紧盯在他的身上,眸中似乎隐隐着期待。
“娘娘尽管吩咐便是了,我……绝无怨言。”裴元的声音轻轻划过她的耳畔,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底微微戳了戳,接着化作一阵清风,杳无痕迹。
梦后听到了想要的答案,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回过身走进内室,不一会,手中便多了一把长鞭。
她快步走到裴元身侧,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望着裴元,眸中似有怜悯又似有嘲讽,语气却隐隐有着几分兴奋:“好,等到事成,本宫定重重赏你!”
随着话音刚落,那长鞭便高高的举了起来,只听“啪”的一声,竟直接落在了裴元的身上,可他却是一动不动,甚至没有要躲开的意思。
“能替娘娘办事,是裴某的荣幸,不敢奢求奖赏。”他的声音沙哑低沉,似是在忍耐着什么,说着便再次垂下了眸子,不让人看清他眼底的情绪。
梦后的长鞭一次次落下,裴元的身上很快就血肉模糊,可他仍旧立在那里,不吭一声,不动一下,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宫殿中,宫婢们守在门外,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的听着殿内那骇人的鞭声。
她们低垂着脑袋,甚至都不敢想象,她们知道,定是梦后又拿裴元出气了。
那可是鞭子啊,实打实的落在身上,那要有多疼啊!
不多时,梦后便打开了寝殿的大门,守在门口的宫婢们赶忙跪下迎接。
“去御书房。”她的声音轻快了不少,已然没有了之前的烦闷。
小宫婢慌忙应声跟上,还不忘回头望了一眼殿内。
只见空荡荡的大殿内,那人站在最中央,定定的望着她们离去的方向,似是一座雕像,一动不动,不过也只有半晌,似是因为腿软,便重重的跪在了地上,接着,便倒了下去。
御书房内,梦后以裴元旧疾复发,二人感情深厚为由,请旨出宫。
周文演盯着梦后那张似乎十分惶恐的脸,心中便有了答案。
他知道,她想要出宫必然不会是为了裴元,定是要谋划些别的什么事情。
这个女人,当真歹毒。
“好,朕准了。”周文演淡淡道,垂下眼睛不再看梦后,反而翻开了折子。
他当然不会这样轻易的放她出去,只是放长线钓大鱼罢了。
梦后心中欢喜,也不作多想,谢了恩便退了下去。
徐佩纳闷,凑近了周文演几分,开口道:“皇上就这么放心皇后娘娘吗?”
周文演转过头,目光落在徐佩身上,不由几分玩味:“你说呢?”
“那为什么……”
“你求朕啊,求朕,朕就告诉你。”周文演抬手打断了她的话,面上一副颇有深意的模样。
徐佩闻言一愣,随后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不由恼羞成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