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大了,
都飞走啦。
还得继续伺候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老头子。现在老头子也走啦,姚老太就觉得自己要睁着眼睛找了。那些什么大学教授,作家,离退休当了和中小老板云云,听着好听,看着光鲜,可比得上人家钱锐气吗?
不错,他们比钱大爷有钱,可进了城,有了医保和不过几年后,一样有养老金的姚老太,并不特别看重。乡下人朴实也现实:“要那多钱来干啥?有钱买不来健康,买不来爱情”
老天爷哩!一进了大城市。
年过半百的姚老太太,居然也知道了“爱情”?
“过日子,要的是实在,能动手,不要光让别人伺候哩。”这是她倒追钱大爷的理由之一。两呢,这大约是钱锐气自己也没想到的。
老俩口离散近10年,他却毫不计较的帮助前妻,这事儿桃花小区早己人尽皆知。对此,有人不以为然,有人笑他太蠢,有人则是给予怀疑。
可姚老太却由此认定,
钱锐气是一个有义有德的好老头儿。
如果一个人对离散近10年的前妻都这样,那对自己真正的老伴儿,又该有多少深情和忠诚?两者合一,更加强了老太太倒追老头儿的决心。
当然啰,对钱锐气的第一优点,儿女和她看法一致。可对第两条,儿女都有点犯嘀咕,尤其是女老板:“这么恋恋不忘前妻,一打电话就屁颠颠的跑去帮忙,这算哩回事儿?如果成为一家后还这样,岂不是?”
姚老太太却哈哈一笑。
“放心,老娘有本事收拾他,不就一个馊老头儿哩?”不提。
可是姚老太却不知道,或者的确是有点感觉迟钝,居然不知道钱锐气最讨厌自己的蓝布衫。“有事儿”站下后的老头儿看着姚老太。
对方的各方面都还行,就这蓝布衫令人喷笑。虽然整洁贴身,却实在与环境不合谐。看看时下,谁还在穿这代表着乡下人的蓝布衫?
当然啰!
我钱锐气并不是看不起农村人,我自己就是从乡下出来的。
可现在是21世纪,网络手机微薄微信高科技时代,高科技哇,你自己放眼看看,还有谁穿这玩意儿?有备而来的姚老太笑嘻嘻的:“钱大爷,听说你会修燃气灶?”
“什么事儿”老头儿变得有些矜持:“稍会一丁点儿”“几天没煮饭哩”姚老太皱起了眉头,似乎痛苦不堪:“在外吃,没营养。叫外卖,更没营养,钱也受不了哩。那些拉圾食品,能吃哩?”
钱锐气点点头,
他是深有同感。
“嗯,都是些拉圾食品,哪有自己弄的清洁卫生,营养丰富?”“所以,我想请你帮我看看,是不是燃气灶出了点儿问题?”
老头儿没答理,而是瞅瞅她,想想,忽然问:“你咋知道我会修的”“听说的哩”姚老太正等着对方这样问呢:“跳舞的老太太们都知道,有的说,你不但会修燃气灶,电工,水龙头,捡漏,咳,凡是家里的活儿都会哩。”
钱锐气虽然仍面无表情,
却露出了隐隐约约的笑。
“乱说,瞎编,我可没那么能干。什么都会,还要那些修理店来干什么?”姚老太就跺跺脚,一脸的惋惜:“所以呀,那次小谢说你,如果开个修理店,一定得大发哩。”
人老了,最担忧的其实不是年龄,而是怕别人和家人嫌弃自己无用。前者,是谁也无法以抗拒的自然规律,怨不得谁。后者,却是越老越自尊倔犟最大的敌人。
因此,
老头儿一下就着了套儿。
豪气的一扬下巴:“带路”姚老太却有点支支吾吾的了。女人再老也是女人,按姚老太的设想,自己只是寻着机会与老头儿套套亲乎,奉承奉承,哄哄他高兴,再找机会更近一步动作。
可没想到,对方一激之下居然就会马上答应,这让她当然有些慌乱,也更佩服女儿了。姚老太可没这么聪明,是女老板给老妈出的这个主意:“冲他长处说哩,人老了,就怕没用,懂哩。”
再说,
现在家里的燃气灶上,正煲着番茄骨头汤。
中午,女儿还要回来吃饭呢。“哦不行,不行。”老头儿又停下步子,有些谦意到:“我还得到物业去去,紧急着,必须马上去。”
因为,就在动步那一时,钱锐气突然想起了马上必办的两件大事儿:自己刚才的报警,与小区发生的偷盗未逐无关,得给小谢说清楚,免得误会。
还有,
与昨晚与芳菲婚介约好的看人,与那个护士长见面。
这可是今天最重要最大的事情呢,当然更必须得去。姚老太那儿可以先放放,反正你也吃了几天外卖啦,多吃一天也没什么哩。
姚老太先是心里一格登,现在则充分理解地点点头:“好哩好哩,是该去。不过,”欲言又止,期待的看着老头儿:“我那灶”“明天吧明天”钱锐气豪爽的扬扬大号水杯。
惹得姚老太不由得退后一步,
生怕砸着了自己。
“到时我叫你”“怎么叫?这多人哩。”姚老太大喜,故作犹豫到:“不如,我叫你。”“行”老头儿大咧咧的一挥手:“晚上呢,我一般都在场边看热闹,你找我就是。”
“钱大爷,你看这样行不哩?”姚老太哭笑不得,只好直截了当:“我Q你哩”钱锐气怔怔:“Q我,怎么Q?你上得来网?”
可怜的姚老太,
哪上得来什么网/
虽然女儿手把手的教,可她就是学不会,却顺话搭话的点点头。却不想,这一下严重打击了老头儿的自尊心。
在钱莉的耳提面命下,老头儿能简单上网打游戏,却对所谓QQ总是学不会。所谓学不会,是他怎么也打不来字。先试拼音,后试五笔,勉强咬牙记住几个动作,却又很快忘记。
一气之下,
干脆就只打游戏玩儿。
可没想到,眼前这个总穿着自己顶顶讨厌蓝布衫的农转非老太太,也会上网,居然还会QQ?老头儿嘟起嘴巴斜斜对方,撒谎到:“电脑坏啦,Q不起,这样吧,你打我手机,”
掏出手机瞧瞧:“手机号是,算了,我干脆打过来。你手机号是多少?”姚老太喜出忘外,如愿以偿,不提。
钱锐气到了物业,
小谢和当的的,工会主席,保安队长一班人正在开会。
听说找她,没好气的抬抬眼:“让他等等,就说我在休息。”听说小谢在休息,老头儿有些生气:“现在才几点钟?中饭都还没吃就休息,哄鬼哩?”
接待的樊快嘴瞅瞅他,瘪瘪嘴巴:“拉倒吧,你自己看看,到底几点啦?”墙上的大闹钟时针指向1点半,钱锐气掏出自己手机瞧瞧,啊哟,几乎慢了整整两个钟头。
老头儿眨巴着眼睛。
“是我手机慢了,还是你们的钟调快啦?”
樊快嘴冷笑一声:“是我们的吧,钱大爷,你的物管费多久交?”“到月底,不还有几天?”钱锐气感到了对方浓厚的敌意,故翻翻白眼皮儿。
“这么想钱,坐什么办公室,不如直接去,”到底,没说出那个不好听的字眼儿。樊快嘴岂是甘心受人欺侮之辈?当下翻了脸:“你妈你妹你女儿才直接去,你个老不正经的死老头儿,当着隔壁邻居耍流氓,没说你就是了,还好意思骂人?”
一向自认为洁身自好的钱锐气懵了。
好半天,才抖着嗓门儿颤声问到。
“谁耍流氓?你说清楚。”他不知道,自己铁青的脸色,颤音的嗓音,摇摇欲倒的身体,己让对方吓得不轻,再这么一追问,樊快嘴居然害怕得哭起来:“我,我不知道,哇,这不关我的事啊。”
哭声惊动了开会的人们,工会主席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钱大爷,怎么了?”钱锐气己跌坐在木椅上,连连喘气,而樊快嘴则伏在桌子上掩面痛哭。
工会主席饱久战阵,
忙上前扶住老头儿。
“是不是又催你提前交物管费?真是不懂事。”钱锐气说了一遍,追问到:“是不是我隔壁来告的状?完全是无中生有嘛。”
工会主席胆战心惊,急忙摇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哎钱大爷,你是不是听错啦?”“怎么可能?她当面骂我的,说我耍流氓。”
主席挨他坐下,
轻言细语的说。
“脾气是急了点,回头我批评她。业主来物业反映情况,是对我们的关心支持,怎么能说人家耍流氓呢?这是她的不对,你大伯大人大量,莫和她一般见识……”
一番劝说,轻易就化解了一场本来是惊天动地的危机。去年,好像也是要过国庆节的时候,桃花小区物业差点儿陷入灭顶之灾。
也是因为催缴物管费,
樊快嘴的前任收费员。
一个与其基本上同龄的中年妇女,和一个和钱锐气差不多同样大的老头儿,发生了语言冲撞。不过那老头儿,据说原来是个专讲××理论课的大学讲师,可没得前铁路巡道工这么容易糊弄。
尽管物业主任,工会主席,当总当的的和保安队长等物业高层,纷纷出面劝导,仍坚不依,一定要对方赔礼道歉,并赔偿精神和内心损失一万块。
提到钱,
不自然。
钱是好东东,钱可最是惹祸。要说这小区收物管费事儿,大约是现在天下最让人头疼的首要问题,也是各小区头儿和员工,提起就一个劲儿摇头感叹的伤心处。
为了准时收到物管费,各小区绞尽脑汁,花招尽出,却基本上都是不尽人意。同样,桃花小区为了能准时收到当月的物管费,想了各种办法,一样收效甚微。
因此,天下的物业收费员,
基本上都给练成了唠叨婆和祥林嫂。
再加上收费的技术含金量本来就不高,走马灯似的换人,便成了常态。中年妇女能找个坐办公室的工作不容易,所以,每一任收费员都小心又扭结,舍不得又想立马跑人。
要说,基本上都是好心坏好事儿。现在的这个樊快嘴,更甚。小区高层对此心里透亮,在处理上自然也是偏向收费员的。
饶是如此,
小谢主任仍不解的反问。
“×教授,据我所知,赔偿范围是包括精神层面。可这内心损失?”讲师很好受的缓缓脸色,这让其他高层心照不宣的相互挤挤眼睛,瞧,小谢主任多聪明能干。
自己把对方的级别提升了两级,就基本上平息了对方的怒火,真是后生可畏。然后,讲师滔滔不绝起来,引经据典,义愤填膺,抑扬顿挫,唾沫模飞。
一干人听得直在心里骂娘,
脸上却仍得笑容可掬,腮帮子也越来越僵硬。
说着说着,讲师一口气没喘上来,眼睛一闭,咚的摔倒在地。高层们吓得相顾失色,不知所措,好一歇昏天黑地的忙乱,讲师总算抢救过来。上天保佑,讲师的家属们都神志清楚,挺讲道理,物业方除了多次上门慰问,拎了总共两百多块钱的水果奶粉外,再没花任何冤枉钱,一场虚惊,再一次给大家敲响了工作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