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好衣服,
达达伸过手。
拍拍发小的肩膀,轻轻扭开车门一条缝,灵猫一样溜了出去。于是,九月底深夜的马路上,晃晃悠悠走来了个驼背中年人。
一手拎着个装了小半杯凉水的黑色大号塑杯,摇着把黑色大折扇,架着副宽边黑色眼镜,腰左拴着个大黑皮兜包,正是一个时下城市里常见的,夜晚散步乘凉的无聊大叔。
看看快到路口了,
达达越来越紧张。
感到自己手中的大折扇攥得太紧,竟然将手指头格得疼痛。说不怕是假,自己如果被便衣守株待兔地抓到,一切就都完了。
可若能进得了招待所,哪怕是在离招待所叫喊时,里面可以听得见的距离,就算成功了一大半。达达断定,检查必定对这种地方势力上的反侦察早有准备,只要一叫喊必冲出来,谁还敢阻拦?
一步,十步,百步。
好,终于进了路口右侧。
达达继续晃晃悠悠的往前走,面包车的车门,忽然无声的从里被拉开了,两个人影一晃,也没听到脚步声,一瞬时就快到了达达身后。
达达紧张得大折扇摇得夸张而大声,唰唰唰!可是,他这种因紧张而动作失调,却让两个人影放慢了脚步,大约在判断密报者应该是鬼鬼祟祟的,这人没有嫌疑?
这其间,
达达又向前行了20多米。
可以看见高架在房顶上“招待所”的大红字玻璃箱广告。达达高兴得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嘭嘭嘭的欢快跳跃。
“达达”突然有人在轻喊,达达暗自笑笑,这伎俩?唉,不是训练有素吗?可他不敢回头。然而,达达老是感到离自己不远的身后有人跟着。
跟着的人是个高手,
即不完全无声无息。
也不故意轰轰烈烈,而是轻得若隐若现,若有若无,搅得你心神不定,老是想回头瞟瞅瞅。达达晃晃悠悠拚命前行,又行了几十百把米,眼看胜利在望,达达终于猛丁站下。
然后,扶着树干支起左脚作痛苦状,似乎不慎踩上了尖锐的石块,脚掌被划伤。为了把戏演得更逼真,达达还真的脱了鞋子弯腰揉搓着脚掌好一会儿。
然后,
蹲下去重新穿上。
借起身一瞬时向后瞟瞟,空无一人。只有寂寥的人行道,像条长绳默默伸向远方。达达不禁摇摇头,迅速起身跨过马路往左行。
唰唰唰!左前方,一个环卫工正在佝偻着腰身,挥着把大扫帚,勤苦的打扫着。瘦削的身子,有力的双臂,一划一个大圈子,拉圾和树叶被拨拉在了一起,一划又是个大圈,圈内的拉圾树叶便被扫成一堆儿。
顺着马路向前望,
马路边己有好几堆了。
达达跨上了对面,嘲笑着自己的紧张和草木皆兵。不过,达达多了个心眼儿,自己可是亲眼看到面包车上下来了两个人影,也看到两人影从马路对面跨了过来,离自己不过10多米,可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怪了,地遁啦?还是巧妙跟在自己身后而没被发现?外卖小哥不是训练有素的便衣,当然更不具备反侦察能力。
在这之前,
完全靠的运气,抑或是便衣故意的疏忽。
总之,从进了路口到现在这段时间,达达基本上平安,有惊无险。唰唰唰!保洁大叔的大扫帚,又抡了过来,达达往一边让让,可大扫帚又跟着抡过来。
达达躲避不及,被一下扫到左脚踝骨上,疼得一哆嗦,差点儿摔倒。清洁大叔怔怔,停停:“兄弟,扫到没?疼不疼呀?”
达达摇摇头,
正欲离开。
不想,那大叔一把拉住了他:“兄弟,我看看,如果伤到哪儿,一定要及时医治的。”“没事儿没事儿”看看前面只有10多米距离的招待,达达真想飞奔而去,一头扑进大门。
可清洁工的手劲儿真大,牢牢的攥着,一面低声到:“达达小哥,还想跑?行了,跟我走吧。我是,”早有准备的外卖哥拔腿就跑,可手被对方牢牢的攥紧。
情急之下,
达达对准对方胯裆就是一脚。
便衣大约也没想到,陷入工作重围的外卖小哥居然还反抗?因此,只顾着掏手铐完成任务的便衣,户门大开,毫无防备。
血气方刚的小伙急着逃命,下脚又疾又重,便衣哼的声蹲了下去。看来,警方也太轻敌,认为达达不过一个单身青年,没前科也没胆量,有的只是息事宁人,盲目服从。
所以,
临近招待所。
在如此关键的之际,只要制服们往他面一站,一准就举双手,乖乖就范。然而,达达却趁他一个趔趄,痛得差点儿倒下之际,朝着前的招待所飞奔而去。
与此同时,两条黑影从前后两面迅速夹击,无声的扑了过来。分秒间,就抓住了达达的衣袖口和衣领。情急之下,达达放声大叫:“绑架,杀人啦,救命啊!”
砰砰砰!
招待所临街两楼的几扇玻璃窗,被人推开了。
有人在大声呵斥:“住手,还有王法没有?”然而,两条人影迅速控制了达达。达达只觉得自己手腕一麻,腰杆一激灵,张着嘴巴却叫不出来了。
两人将他一挤,挟持在中间,三人老朋友般并肩而行。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花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人,一个炯炯有神的小伙子,拦住了他俩。
“把人放下。”
两人立即作恍惚样。
其中一个还往四下瞅瞅:“大伯,放哪个人呀?”“被你俩挟持在中间的人,放开。”“我们是朋友,不是什么挟持,再说,凭什么”两人训练有素,不急不燥,不慌不忙。
“凭事实”老人走上来,严厉的逼视着两人:“嚣张!敢公开拦截勇于反映情况的群众,而且是在上面反复打招呼后的今天,谁是你俩的后台?不说清楚不准走!”两人无语了。
被挟持在其中的达达,
虽然浑身酸痛说不出话。
可理智很清醒,就使劲儿的扭动着,憋闷着气儿向下坠。毕竟是身强力壮的青年人,再加上面对义正词严的老人,两人表面镇静,心里直发虚,一不注意被达达挣脱。
达达奋力向前一扑,牢牢抓住了老人。小伙子上来将他护在身前,并把达达身上的手机递给老人。两人顿时慌了,一个说:“首长,我们只是奉,”骤然发现自己的漏嘴,生生的吞回了那个“命”。
老人不屑,
冷笑一声。
“说啊,奉谁的命?不说,你可顶着个欺骗对抗检查的罪名,要倒大霉啰。”另一个,却居然被激怒了。把同伴一拉,挺身上前:“检查就很威风?我就不信,你是检查的,请出示你的证件!快,不然我不客气了。”
“要看证件?很好很好。”老人示意小伙子扶着达达别乱动,自己掏出工作证递过去:“看来,这个周治警有方呵!”
对方接过瞟瞟,
双手拱送,一迭声的赔礼道歉。
“×当的,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老人摇摇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年轻人,你看了我的证件,现在,我也得看看你们的证件了。”
一个连忙掏出,恭恭敬敬的双手捧着递过。一个却口称上岗时太匆忙,忘了带上。老人接过瞧瞧,还给了对方。
达达跟着老人小伙走进招待所,
回头瞟瞟。
两便衣仍呆呆的站在原处,好像想跑又不敢离开。这本是一座普普通通,甚至还有点寒酸简陋的原区属企业电器厂车间,后经人承包扩建,就成了这么以赢利为目的的招待所,对外营业。
现在,检查一进驻,立即变得宽敞明亮,焕发了青春。上了两楼,在正中的206房间,那个挺身而出救了达达的老人,亲切的说:“坐吧,先休息休息。”
达达哪还顾得上休息,掏出材料和录音带就递给了对方。老人接过,随手放在抽屉,安静点点头:“我们会认真阅读,进一步理解,至多两三天就会通知你的。小伙,”
看看一侧己作好话记录的年轻人,
“开始吧!”
达达按照发小的提醒,坚定清晰而简明扼要地作了情况汇报。汇报完毕,达达问:“首长,能不能尽量快一些?”
老人微微一笑:“回不了屋也睡不着觉?不要紧,年轻人,一开始都这样。后来随着经验越来越丰富,你不但睡得着,还吃得好和心情愉快!”
“但愿如此。”
达达幽默的回话。
“那是,托你的福!”老人摇摇头:“我也是托改革开放的福,年轻人,以后的世界是你们的。”说着,递了名片过来。
名片素白,上面简简单单,甚至还显吝啬:某某某,你的朋友和倾听者,手机×××。这赖接过,给老人鞠个躬就准备离开,小伙子上来了:“我陪你出去”一直将达达护送到了路口,看着他挥下拦下的士驶去,自己才离开。
的士一离开十字路口,
司机猛然停下。
“请系好安全带”“没事儿”达达不以为然,探头探脑的打量着前面:“我前面就下,没事儿。”前面200米远处,发小的路虎还稳稳的停着等着呢。
“遵守交通法规,是每个公民的职责。”司机纹丝不动,冷冷到:“系上”急于与发小见面的达达,扭头瞧瞧司机,一把拎住了车门。
可他瞅瞅黑夜中的马路两旁,又不敢贸然冒险。只得一扭身子,抓过屁股底下的安全带系上,刚抬起头,脑门上就挨了重重一拳,双眼一翻白眼皮儿,搭下了脑袋。
第26章夜独掩面
话说,
钱锐气离开芳菲婚介,晃晃悠悠的往小区里走。
后面有人叫他,是孙办事。听小学同学兼老朋友说了,老头儿奇怪到:“咋是我的姚老太,她又能出什么事儿哩?”
“要听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孙办事神气活现的吊着老朋友胃口:“我先回办公楼汇报汇报,半小时后,2元茶楼见。”
“算啰,还是到我家哩。”
老头儿抚抚自己肚皮。
“喝一下午的特花,腻烦哩。”孙办事就往管理处里走,还回回头:“熬点糯米稀饭,撕点姜条儿就行。当然啰,有点小酒佐花生米更佳。”
钱锐气扬扬手里的大号塑杯:“去你的老鬼,动作快一点,暗号照旧。”老头儿回了屋。从昨半夜起到现在,老头儿都在忙忙碌碌,加上他本来就不太讲究,屋里更是乱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