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暮然朝声源望过去，只见活了大半辈子雍容华贵的母亲，记忆里极少看到她这么苍老，满脸的愤怒任身边的人搀扶着她向他走来。
盛暮然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恨，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情绪。
“啪——”
一道响亮的耳光打在盛暮然的脸上。
这是生平第一次，他的母亲不顾颜面的打他。
盛家大少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描述并不为过，盛家是豪门世家，外公墨家在京城也是排的上号的家族，从小到大，他一直是整个家族最大的骄傲。
堂兄弟众多，爷爷最宠爱的也是他，不仅仅是他拥有一个家族庞大的墨家做后盾，而他的母亲一直以他为骄傲。
自从爷爷去世，父亲被诊断出得了那种病，他的母亲已然变得陌生。
盛暮然静静的站在那，漆黑深沉的长眸望着她，薄唇轻启。
“母亲！”
墨晓玲狰狞着一张脸，恶狠狠的问道，“你还知道有我这个母亲？我怎么生出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儿子，盛家对你不好吗？你爷爷父亲对你不好吗？而你是怎么报答他们的？你不是不知道江语对你父亲有多重要？”
墨晓玲因太激动，身子本就薄弱，趔趄的往后倒去，还好被随行的人员搀扶住了。
盛暮然冷眼旁观，对上墨晓玲依旧仇恨的目光，嗓音清淡。
“是，这些我都知道，我说过我会尽全力去救父亲，不是只有您疼爱父亲的，作为他的儿子我比谁更希望他能好好活着，生死不由人，父亲这种情况已经很不错了！”
盛暮然说了什么字眼引起她的骤怒，瞪圆了眼，指着他的鼻子。
“你！你这个不孝子！你竟然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盛暮然随手插进口袋里，矜贵的气质仿佛根本不存在刚才的那一幕。
“母亲有些话你不喜欢听我也要说给你听，父亲对我们来说终究是要告别的，要面对现实的残酷。”
他的母亲自从父亲生病开始，神经日益紧绷，直到现在患上了精神疾病。
他把母亲和父亲分开也是正确的选择，母亲在有关父亲话题时，容易发怒，他曾经介绍过医生给母亲。
一直心高气傲爱面子的她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患了这种病，始终不配合医治，盛暮然也是出了下策把她送到了寺院里。
“你父亲福大命大怎么可能会死，阿然你不能诅咒你的父亲，你不能！”
墨晓玲拼命的摇头，她没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也就不去想这种可能。
“母亲，你待在外面实在不安全，我还是派人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吧！”盛暮然腔调极淡，眉心微拢，像是在叙诉一件特别平常的事。
墨晓玲慌忙握住盛暮然的手，眼神里流露的满是悲伤，祈求道，“阿然，你这么做对我太残忍了，你父亲做了这么大的手术，不让我陪着进去就算了，怎么还要赶我走，阿然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孩子，怎么现在变成这样子了，是谁？是不是温阑珊，是不是她，阿然你别信她，她是再对我们进行母子情感解剖。”
盛暮然扭头低声在宋助理耳边吩咐了几句，宋助理望了眼盛夫人转身离开了。
“阿然你不能叫医生，我说了我很正常！我今天哪里都不去，我就呆在这里！”墨晓玲形成了条件反射，猛然抓住盛暮然的衣袖，大声道。
他们该庆幸VIP楼层内没有其他围观者，不然任谁也想不到鼎鼎有名的盛家，竟然会是这副景象。
盛暮然眉间紧锁，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阴霾，“母亲，这里是医院，不是你胡闹的地方，父亲还在做手术你留在这里没有用，佛寺那边可以不用去先回家休息。”
墨晓玲在佣人的搀扶下勉强站稳了脚步，字字诛心，“我不回去，你父亲还在手术室里生死不明，我就守在他身边，他能渡过这次危险就罢，如果他死了我也不会独活，你为了温阑珊可以做到不顾自己的父母，就别怪我无情，阿然我要让你内疚一辈子！”
盛暮然淡淡的扬起一抹笑，直面她的控诉，见她身后的医生护士匆匆赶来，“按住她！”
墨晓玲惊恐的看着围上来的几人，为首的医生手里拿着一次性的输液，恍然明白了过来，使出了全部的力气拼命的挣扎，丝毫没有往日里贵夫人的模样。
“阿然，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母亲，你对我不敬会遭天谴的！”
一旁的宋助理看了看神色淡漠的盛暮然，不忍再听她疯癫的说下去，压低了音量。
“还愣着做什么，快把镇定剂打下去！”
墨晓玲咬牙切齿的怒视着他们，失去理智的人总比普通人力气来的大，即使她身子还虚弱，也需要几个医生按住她。
“我看你们谁敢？我可是盛夫人，你们知道后果吗？等我清醒过来你们一个也逃不过！”
为首的医生犹豫了，盛家的势力在Y市实在不是任何一家想惹的。
盛暮然良久未开口的薄唇，吐出两字。
“继续！”
他的两个字相当于给了他们安全感，医生们不再犹豫，扎进了墨晓玲的臂膀处。
一场闹剧终于落了幕，墨晓玲被几个人抬去了病房。
盛暮然挺拔的身姿站在依旧亮着灯的手术室门前。
他现在突然很想他的女人了，很想知道她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在想他，即使是不好的一面。
这么想着，嘴角扯出一抹孤寂的弧度，三年前温阑珊家破人亡，三年后盛暮然的家又剩下什么呢？
“总裁，你该休息了，我帮您在这里守着吧，盛先生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逢凶化吉的。”盛暮然的苦楚也只有他们几个助理看在眼里，宋助理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生平第一次有了他比她小几岁的认知。
“逢凶化吉？”盛暮然撑着额头，深沉的眸迸发着寒意，“有时候死了才是解脱，活着反倒是个负担！”
宋助理眼底闪过一丝愕然，怔了几秒才开口，“总裁，这件事为什么不让温小姐知道？”
“现在还不是让她知道的时候！”或许只有谈及温阑珊时，盛暮然的脸上才会露出缓和的神情，绷起来的疲惫显露无疑。
宋助理接着道，“你别嫌我话多，女人都是思维敏感的，你隐瞒她那么多年，让她一直误会下去，在她心里早已经恨了你。”
盛暮然缩紧的瞳孔，渐渐淡漠下去，“我不止要温阑珊这个人，我要她所有的情，她在这个世上已经没几个对她的人，我想给她盛夫人的头衔，给她整个完好的盛家，而不是现在畸形的盛家！”
身为女人的宋助理在这一刻，被眼前年轻有为，俊美无双的男人震撼到了，世上的女人如果都能被这样一个男人爱着，就算死也无憾了。
手术结束在十点钟，很成功，病人很虚弱需要休息，盛暮然看了一眼便退出来了。
转而去了另一间病房，躺在病床里的关江语。
她是整个手术的关键！
关江语半睁着眼睛，看到来人模糊的人影，极力的张开嘴巴，“暮然……咳咳……”
他启唇是极淡的腔调，“这次谢谢你。”
“暮然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谢的！”
“要的，我们之间十几年的友情，我没非要让你付出生命，你肯这么帮助，我很感谢你，除了物质上的报答，其他的我给不了！”盛暮然不是第一次直接明了的告诉她自己的态度，可关江语像是始终听不懂他的拒绝。
关江语摇着头，毫无血色的脸颊上一双略显硕大的眼睛，带着偏执的语气，“暮然我帮伯父只是因为，世上那么多人中，我的血型有幸能和伯父的相配，让我很高兴，伯父是个很好的人，我很乐意帮助他。”
盛暮然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冰冷如霜的眸子像是处在极度危险的野兽，声音压的很低，“父亲做手术的消息是谁放出去的？”
关江语手指攥住被角，牙根咬了咬，泪水溢满了眼眶，楚楚可怜的迎上他，“是我，暮然我承认，伯母那么可怜，我只是想帮她，她一个人那么陌生的地方，身边什么人都不在，她和伯父那么相爱，她有权利知道！”
“你以为你在帮她？她已经疯了，你也想跟着她一起疯吗？”盛暮然笑着反问道。
关江语带着哭腔的看着他，不知怎么使出力气起身扑进他的怀里，“暮然，我不嫌弃的，伯父和伯母那么好，我愿意照顾他们一辈子，以后我一定会好好补血，取我多少都无所谓，你不爱我，欺骗我都好，别说给不了我的话！”
盛暮然冷眼凝着她，轻易的扯开她的双臂，“江语，就算你身上流着父亲需要的血，我也不可能一辈子迁就你，你犯下所有的错我都能替你担着，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暮然……”她尖细的声音都变了调，“是不是温阑珊跟你说了什么了？为什么她在我的人生总是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