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冷冷一笑,道:“我的身体如何,却不用巷令费心了。”
常巷令扫了一眼站立在白氏身旁的春姑,又笑道:“春姐姐近来可好?”
春姑淡淡道:“有劳巷令挂念,老奴日薄西山,谈不上什么好。只不过凭借大夫人的福份苟延残喘而已。”
常巷令却回头,微笑对身后的两个小丫头子说道:“你们且先去吧。我要同大夫人说一会子话,一会儿要回去,再差人传你们就是了。”
两个小丫头子俱是伶俐识事理的,见常巷令如此说,大夫人又未阻拦,便只行礼退下了。只留常巷令同白氏春姑三人,站立在凌府的后花园旁的石子路上,三面相觑。
常巷令见两个小丫头子走远了,忽而换了一副无比冷淡地面孔,仿佛刚才的她,只是一个虚假幻影而已,而现在的常巷令,才是入宫十几载,时刻威严谨慎的巷令。
“春姑,我敬你一声春姐姐,是看在你辛辛苦苦为凌府尽心尽力的面子上。假若你此刻不是凌府的人,哼,你在本巷令眼里,不过是个江湖老妇而已。”
常巷令一番话,说的却是极不客气,全然没有把春姑放在眼里一般。
白氏却不怒反笑,咳嗽一声,道:“春姑贱躯,怎敢在巷令面前争辉?想当年,巷令在凌府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洗脚贱婢,若不是娘娘怜爱,又怎会有今日这般荣耀。”
常巷令忽然眯缝起双眼,面色阴暗无比,道:“当年若不是大夫人怜爱,娘娘又怎会入得深宫?哦,是了,大夫人还没有告诉本巷令,不知大夫人这么多年,逍遥门的人是否来找过大夫人呢?我可听说,近来江湖上,可并不太平。”
白氏淡淡道:“我与逍遥门已然井水不犯河水,巷令既有求于春姑,又何必说出这些旧事?巷令不必担心,春姑帮助娘娘,就是帮助凌家。只不过,我却只怕娘娘对我心存芥蒂,对良卿亦是如此。”
常巷令冷冷道:“娘娘为何无有子嗣,大夫人心里只怕比谁都清楚。宫里的太医,娘娘已求遍了,只说娘娘体内凝毒,毒若不解,子嗣何来?”
春姑忽而冷笑道:“娘娘体内凝毒,难不成还要怪罪大夫人吗?巷令的话未免有些过分了吧。”
一阵凉风吹过,倒教人骨子里凝聚起一阵寒气,从心里飘散,隐隐发到肌表,升起一阵凉意。
常巷令忽而哈哈冷笑,声如厉钟,眼睛直直地盯着春姑:“你以为娘娘如何才有今日尊位的?还不是拜大夫人的熏香所赐。”
苏嬿婉回到卧房,眼看着娘娘省亲之日在即,心下不觉烦闷,这一时半会却又难以入睡了。便站起身来,独自观赏月色。
苏嬿婉忽然想起从前的往事。她自小在西昆长大,父亲官至西昆督使,苏家更是西昆极有威望的名门望族。她虽是宦门之女,却全然没有大小姐的秉性脾气,只因她的母亲,却是西昆的熏香商贾之女。因而自小便教导她,她虽为女子,却要八面玲珑,坚强果敢,不可任意妄为,无理取闹。她受母亲影响,把西昆的制香技艺学得虽谈不上精通,却也已然八九不离十了。苏嬿婉一想起熏香一事,却又想起柳姨娘的西昆碎红,不由心下里一阵翻江倒海,只觉寒风刺骨。
正心惊着,忽而窗外闪过一个人影,她不觉掩口,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个面容清秀,肤白貌美的女子。苏嬿婉却并没有立刻识得,忽见她一身白衣,便知晓她是何人了。
“月…月小姐……你,你那会儿去哪了?”苏嬿婉皱眉,声音却仍旧颤抖道。
毕月乌却微微一笑,旋即从窗外飞跃到屋内,动作轻盈如燕,立在地上,悄息无声。
“要是等你给我送饭,我只怕饿死了。”毕月乌也不见外,一屁股坐在椅上,也不管茶水凉否,只自顾自的端起往嘴里送。
“那你……是去找吃的了?”苏嬿婉见她坐下,也陪做在一边。
毕月乌忽而眼转,放下茶盏,道:“大少奶奶,想不到你们凌府,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苏嬿婉却略略垂头,道:“你知道…我是凌府的大少奶奶了?”
毕月乌又喝了一口茶水,摆手道:“我不是说你,你不必多心,自始至终我也没有问过你的身份。”毕月乌忽而看了苏嬿婉一眼,道:“你这凌府的大少夫人的位子,想必也不好坐吧。”
苏嬿婉微微一笑 道:“好做不好做,我也坐了三年。”
毕月乌皱眉道:“三年?我虽常年混迹于江湖,却也知晓当朝的镇边大将军凌良卿镇边三年,平定北疆蛮乱…难不成,你和凌良卿……”
苏嬿婉轻轻点头,淡淡地看着毕月乌:“自我同他成亲之日算起,我已等了他整整三年。”
毕月乌一口茶水几乎吐将出来,只瞪眼看着苏嬿婉,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就守活……”毕月乌正欲把寡字吐出口外,只觉自己话说得不妥,自己虽然行迹江湖,早已粗俗惯了,但一想到苏嬿婉毕竟是豪门夫人,自己免不了要收敛些。只换个口气说道:“可,可苦了你了。不过幸好凌良卿如今已然胜利归家,你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苏嬿婉淡淡地看了一眼毕月乌,又转过头去,仍旧观赏着窗外的月色。
“回来又如何。我甚至,比从前更辛苦了。”
毕月乌正欲说什么,却忽然听得门响,却见一个青衣丫鬟轻轻推开房门,见了她,却一脸的诧异。
“小姐,这…这位是……”
苏嬿婉微微一笑,对着绣荷说道:“这便是我与你说的月姑娘。”
绣荷哦了一声,说道:“可是,她并没有小姐说的那么可怕啊。她的脸……不是好好的吗?”
毕月乌白了苏嬿婉一眼,道:“没想到,你的药还挺好用的。我深夜来找你,就是要好好感谢你的。这样吧,你说说,有什么事要我帮你做的,你只管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