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凌月的话似乎是那样的合情合理,我愣在那里,没有点头,不过也完全没有要拒绝的意思,应该是相当于默认吧。
莫盛华看看我,也没有说话,也许觉得以命还命这事,未偿不可。
这时一个身上还穿着着蓝色手术衣身材高挑的男子从里面快步走出来。一夜的手术,曲晓波的脸上满是倦容,他来到我的身边,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已经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
他用挑衅的目光看着莫凌月,冷冷地说:“她是齐天的外孙媳妇,试试谁敢动她,我会让他全家永远不得翻身!”
他说完,拉着我的手就匆匆向着电梯间走去,其它的事情,像往常一样甩给李忆来善后。
很多年以后,李忆在闲聊时说过,在他的印象里,那是曲晓波第一次把齐家外孙的身份抬出来说事。
其实齐振海是一个重男轻女的老古董,年轻时不待见女儿齐锦珠,独宠儿子齐锦聘,所以出身在商贾之家,又聪颖又有才华的齐锦珠没有学商科,后来只成为一名医生,跟这个不无关系。
偏偏到了第三代,孙女有了齐亚栖,反而女儿给他添了个外孙,让他又对这外孙又格外的宠爱。
如果曲晓波的父亲曲教授不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大概齐老爷子连让女婿入赘,让外孙改姓齐的心思都动过。
只是齐锦珠也是要强的,从小就对儿子严格要求,不让他跟齐天集团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有任何的联系,所以外界的人,基本上不知道其实曲晓波才是齐家第三代最受宠爱的孩子。
进入了电梯后,我大力地捶打着曲晓波,恨恨地说:“你的话什么意思,我不是什么齐家的孙媳妇……”
曲晓波的脸色并不好,他倾身倚靠在电梯壁上,缓缓地说:“莫凌月这人,做事太急躁,我怕她真的一时冲动,做出让大家都后悔的事情。”
我的心有点软化了,但还是低声说:“凌天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如果真要我把命还给他,其实我也不会有怨言的,我的事,晓波你不用管。”
曲晓波的眉头深蹙,脸色黑得如锅底一般:“胡闹,器官移植是不可能拿活人当供体的,那就完全没有人道主义可言了。”
“只是凌风他能等到供体吗?”我弱弱地问。
走出电梯,曲晓波抬头看了看那尉蓝的天空,抿着嘴唇过了一会才说:“看天意吧,希望有奇迹发生。”
他开车送我回到宿舍,正是早上六点半,玲玲有早起晨跑的习惯,刚好在走廊跟她迎头相遇。
她看到我平安无事,似乎松了一口气,低声说:“昨晚我们听到外面有人呼喊的声音,秀华还不让我们去来看,我担心了你一个晚上,现在你没事就好。”
我轻轻地拉起玲玲的手,这个沉默寡言的女孩,虽然懦弱,但却有着一颗单纯善良的心:“我没事,你以后也不要跟我走得太近,保护好自己。”
玲玲的眼睛眼圈红了:“文萱姐,我很喜欢你,只是你还是离开穗城吧,你斗不过她们的。”
玲玲的话让我的心骤然痛起来,我开始怀疑当初是不是真的就该离开这个生我养我二十年的城市,远走高飞。
那样,至少莫凌风现在就不会因我躺在那冰冷的病床上等待生命的流逝,现在想起来,没有什么能比生命更重要的。
虽然一夜没睡,我躺上宿舍依旧没有一点困意,闭上眼睛,眼前都是莫凌风天倒在我身前,浑身是血的情景。
七点半,孙丽莎跟秀华也先后起来梳洗准备上班,我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睡得着的,就干脆也起来,洗了个开水澡,让自己的精神看起来好些。
镜子里的我脸色苍白得让人不敢直视,从抽屉里翻出当初晓波给我准备却从来没有用过的腮红,淡淡地涂了一点颜色。
坐在电脑前,邮箱里不断有各式各样的报表传来,还有各样的凭证需要我汇总送呈给李超明审批,忙碌的工作让我无暇再考虑别的事情,这大概算是一个分散注意力的好办法。
中午我没有去食堂吃饭,丽莎叫我时我正埋头复核齐天旗下某个分公司的利润表,同时也拒绝了她好心给我带饭的建议。
我不知道自己在较什么劲,反正我就是觉得只有忙碌在工作里,我才不会感到害怕和寂寞。
一夜苍老了十多岁的莫盛华夫妻,还有莫凌月姐妹的悲伤的神情,我都不敢想起,更不敢去面对。
不过到了下午,我意外地接到了夏颖的电话。
“小萱子,你在忙吗?我在机场,明天晚上就到穗城,你能来接我吗?我错了,凌风现在也不肯再接我电话了。”
话筒那边夏颖的声音带着哭腔,此刻,我没有心思再责备她的荒唐事,只是觉得心中无比的害怕,我不知道如何把那个虽然羸弱却温暖体贴的男人还给她。
别人或许不了解,只是我知道,夏颖是真正深爱过莫凌风的。
夏颖那边听不到我回话,显然是急了,“你怎么呢,听到我说话吗?”
我回过神来,想了想还是不敢把凌风的情况现在告诉她,只是强作镇定地说:“好,几点的飞机,我去接。”
“晚上七点半,有问题吗?”她答。
“没有,路上小心,一路顺风!”
挂掉了夏颖的电话,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拔通了曲晓波的手机,他虽然昨晚做了一夜的手术,今天也睡了大半天了,精神大概也能恢复得差不多。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嘶哑,但却很清醒,并没有一丝迷糊之音:“萱萱,睡够了?有没有熬夜后头痛那样的不舒服。”
此时我头不痛,但心痛得快要窒息了,“晓波,你现在在医院吗?凌风的情况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就在无菌层流室的病房里,凌风用体外循环维持着生命,这两天应该都不会有问题,明天上午,他大概还能偶尔有清醒的时刻,不过如果不能做换心手术,大概就只能交待遗言了。”
我的心不断地往下沉,夏颖回来就只能接爱自己深爱过的男人的临终分别吗?我真的不敢把这事情往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