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我去了一趟医院,莫盛华夫妻没在,听凌雪说,莫夫人的血压飚到200,下午差点晕倒在这里,最后莫盛华只能强制带回家休息。
莫凌月的情绪也一直不好,和陈帆一起被莫盛华命令回到粤华撑场子,想想一个充满戾气的女上司,我不得不为粤华的少男少女们默哀片刻。
只有莫凌雪一个人在医院守着,她拉着我的手,和我并肩一起站在玻璃窗外面,看着里面全身上下插满管子的莫凌风,他的身边还有数台高大的仪器屏膜在不停地闪烁,因为体外循环需要一个绝对无菌的环境,所以我们都不能近身去探视。
心里酸酸的,总觉得眼睛里充满了液体好像随时都要溢出来,凌雪轻声说:“我们三姐弟,小风跟我关系最好,他很早以前,就跟我谈过你,那时他叫你小萱子。”
小萱子是我们读高中时,为了排解沉闷的学习生活互相起的绰号,我是小孙(萱)子,夏颖是小影(颖)子,而凌风就是小疯(风)子。
后来小影子就跟着小疯子去了米国,想起那些学习压力巨大但还算是无忧无虑的年少岁月,我的泪水忍不住滚落下来。
莫凌雪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我,然后才缓缓地说:“其实这事不怪你,那视频是我最先在网上看到的,那时我一眼就认出你,就是小风高中时就开始暗恋的女孩,当时我真的是高兴极了,以为小风还有机会,所以马上就把事情告诉爸爸,恰逢又是小风的生日,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我擦擦眼泪,摇摇头说:“还是要怪我,是我在外面招惹了恶人,所以才连累了凌风。”
“那你的事,需要我们帮你解决吗?”莫凌雪虽然年轻,不过性子却极为干练沉稳。
我还是摇头:“不用,我已经欠了凌风的,不能再欠你的了,我会解决好的。”
莫凌雪长叹了一口气:“如果后天还是不能找到心脏供源,小风就会永远地离开我们,你是他心爱的女人,想必他最不愿意你受到丁点的伤害。”
“是我把凌风给害了,你们全家都怪我吧,其实……我真可以把命还给他的。”
我说出这番话时,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或许我生来的性子就不想欠别人的情,特别是像凌风这样的深情,我真的要不起。
凌雪摇头说:“你别听大姐的气话,我们真不能把你怎么样,你想想,如果小风醒来,发现你不在了,他又能安心存活于世吗?带着希望活几天也是美好的,若是行尸走肉地活几十年,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凌雪这样年轻,怎么会有这样深的感概,我更不知道如何再接他的话。
我和凌雪一起在无菌层流室外面守关凌风,中间我太累了,打了个盹,凌雪还让护士给我拿了条毯子盖上,凌风的性子大概就是随了他这个姐姐——善良敦厚。
到了清晨时分,凌雪突然间推醒了我,雀跃地说:“小风醒了!”
曲晓波说过,他今天还能醒来,不过跟回光返照已经没有什么区别,因为等到明天,如果不能手术,他就会睡着踏上天堂之路。
隔着玻璃他睁开眼睛,正看着我们,护士穿着厚厚的防护服走过去,把经过消毒灭菌的手机递给他。
接着凌雪的手机响了,姐弟俩说了几句后,凌雪又把手机递给我:“你跟小风说几句吧,他现在需要你。”
接过电话,我的声音变得抽噎:“凌风,你的感觉还好吗?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凌风的声音很低沉,带着呼吸不畅的喘息:“文萱,你永远不用跟我说不起,无论为你做什么,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我的泪水如溃堤一般地汹涌而出:“不要,我不要你这样,真的不需要,不值得……”
我不知道说了多少个不字,后面凌雪推我的手时,我才发现,凌风已经偏过头去,正在不断地低咳,脸上的氧气罩也差点就要脱落。
我心里害怕极了,凌雪在我身边低声说:“都这时候了,就别再说那些让他伤心的话了,好吗?”
我顿时觉得自己在莫家人面前真的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罪人,我想起夏颖今晚要要到穗城的事,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他一声。
“凌风,你告诉你一件事。”
“你说。”凌风他好一会才止住了咳嗽,旁边的护士替他重新带好氧气罩才回话。
“夏颖她知道错了,她说她对不起你,今晚就会回到穗城,我到时候带她来看你,好吗?”
其实我的目的很单纯,凌雪说不要再让凌风伤心,那么曾经让他伤心的夏颖回来,大概也算是一个安慰吧。
凌风的眉头深头,再次偏头用力地喘气,凌雪看着我,没有说话,不过眼中充满了责怪之意。
我一时真的彷徨不知所措,握着手机不敢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凌风终于再勉强平顺自己的呼吸,才缓缓地说:“你不用把她带来,我不想让外人看到我现在的样子,还是把我高中时的模样留给她,让大家都有一个美好的回忆吧,那时我也算是一个帅气的男生。”
以前不知道凌风这样好强,他不堪的一面那么怕让人知道,当时我还没有意识到,他口中的外人,居然没有包括我。
这时,曲晓波悄无声色地站在我的身边,他是不放心,早起过来查房的。
凌风也看到曲晓波,不过他的神色,不像刚才那样情绪有着巨大的波动,他开口说:“替我谢谢他,我知道,我现在时间也是偷来的,打麻醉针时的剧痛我清醒过片刻,我看到他了,我想如果没有他给我做手术,我可能已经死了。”
手机有点漏音,他的话曲晓波大概也听到了,只听到他在我旁边说:“治病救人是医生的天职!”
他的声音不高,低沉却富有磁性,想必凌风也已经听到了。
凌风隔着玻璃看着我俩,突然间又说:“文萱,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昨天就想问的,但没来得及。”
我不加思索地点头说:“好,你问。”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这次真的还能活过来,走出这个病房,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吗?”
他的话让我打了一个冷战,凌雪在旁边看着我,如果我此时还敢说出拒绝的话,我想她一定会像她姐姐那样,马上给我甩来一个巴掌。
我几次张口,喉咙里却硬是发不出一个字来,我不愿胡说,但也不敢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如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