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他，无疑指的就是莫烨川。
以陆铭琰的本事，哪怕他断了跟江城陆铭乔这一分支的所有联系，知道一些我的近况也实属正常。
我的这位陆大哥，若是还像八年之前一样选择叱咤风云的话，怕是一个最好状态的莫烨川也抵他不过。
我怔了怔，然后轻轻应了一声，开口回答他说：“还好。他给了我住的地方，给了我一份工作，我过得比之前好很多。”
还没等我话音落下，陆铭琰就在电话那头无奈失笑出声。
片刻之后，只听他意有所指地对我说道：“阿顾啊，你还是这种报喜不报忧的性子。”
我的脸颊有些尴尬的烫意，咬了咬嘴唇，但什么也没有说，也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我知道，莫烨川见到你了，然后断掉了你在江城的路。”陆铭琰的声音通过电波哑哑传来，我就知道，一切他都了如指掌，“别说，这还真是只有他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陆铭琰也算是看着莫烨川长大的，见惯了莫家二少爷做过的那些不伦不类的混账事儿，眼界自然要比寻常人开阔很多。
最起码，在说起我这件事的时候，他波澜不惊，就像茶余饭后最稀松平常的闲谈。
“断了你的路，却又以怜悯的姿态给你一份工作，你不觉得他太过分了吗？”我能想象到电话那头陆铭琰眉心紧皱的模样，“如果不是他非要这么折腾，恐怕袁季姗也不会有机可乘。毕竟我们阿顾那么聪明，若非走投无路，也不可能落到这样的陷阱里，送上门去被人欺负……”
“陆大哥！”我无奈地开口打断他，“都过去了。”
少顷，电话那头的陆铭琰略带几分欣慰地轻声说道：“看样子，苏大夫的心理疏导还真是有用……所以，我在这件事情上虽然没办法原谅莫烨川应该负起的那部分责任，可也不会再找他的麻烦了。”
连莫烨川特地找来苏宁慈给我做心理疏导的事情都知道……不愧是陆铭琰。
“阿顾，我觉得你再跟莫家有牵扯，不是件好事。”
陆铭琰今日的话题，大抵就是要围绕着莫家一直进行到最后了。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谁不明白这个道理呢？可我已经进来了，已经牵扯了，还能全身而退吗？
只听陆铭琰絮絮叨叨地一个人接着说道：“可当我问你他对你怎么样，你回答我还好的那一瞬间，我知道，你又走上了八年之前的老路……”
我不知道陆铭琰接下来还要说什么，可我怕极了他再狠狠地泼我一桶冷水。
所以，我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反问他说：“陆大哥，你想让我及时止损吗？”
“你能吗？”我收到了陆铭琰更有力的一句反问，刹那间语塞而不能言。
我能吗？
我不能。
陆铭琰也知道我不能。
既然如此……
“我这次给你打电话，提起莫家的事情，并没有别的意思。”只听陆铭琰解释说，“毕竟当年操心操的不少，还落下了这么一个结局，如今怎么可能还有心可操？”
我从他的语气当中，听到了一些自嘲。
我的心里有些发堵，可也不知道到底应该如何抚慰他这道陈年旧伤疤。
“我大概知道，莫烨川对你算不上好，可也不算太混账。”陆铭琰接着说道，“你对他的心意我再清楚不过，如若不然，你也不会选择留在江城，死活不跟在我身边。”
我被他说中了所有的心事，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是一种完完全全的赤裸。
“莫家的确是是非之地不假，可你只有回到那个是非旋涡里，才又有了灵魂，不是吗？”陆铭琰的语气，稍稍柔软了一些，“阿顾，我亲眼看你痛苦了那么多年，实在不想见你再像行尸走肉一样继续生活了。”
“所以……”我轻轻开口，音节是自己也几乎听不到的模糊。
“所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听我的。”陆铭琰倏然坚定起来，“陈年旧事虽然烂到了骨子里，可也并非无药可医。明明三两句话就能说明的事情，没必要让你一个姑娘家家，继续守着那些本不该有的承诺和威胁。”
话说到这里，陆铭琰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无论是莫擎昭的事情，还是陆家的事情，还是其他什么人的事……这些都与你无关。你在所有的事情当中都很重要，可你不应该承担最终的责任。”
“明明你和莫烨川两个人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不是吗？”陆铭琰的话一字一顿地敲击在我的心尖上，让我几乎在一瞬间就酸涩了眼眶。
对啊，明明我和莫烨川两个人，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不是吗？
我怎么把这日子越过越糊涂，偏偏连这种最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呢？
但是……
“如今，不再是八年之前。你不要总想着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保护莫烨川铁打的筋骨。”陆铭琰对我说，“你不再是当年，他也不再是。阿顾，当年我们所有人保护的那个少年，现在已经成长起来了。他完全可以为你挡风遮雨，可以处理自己身上那些棘手的乱麻。”
我不得不承认，陆铭琰说的，连标点符号都是正确的。
“我以前总跟你说，再等等，再等等。可是当你再度涉水进了莫家，我想很多事呼之欲出，不用再等了。”
陆铭琰的没一句话，都暗藏着诸多玄机。我听得懂，也明白得很。
但是，将八年之前，连我自己都没有完全弄明白的事情，摊开在莫烨川面前……我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毕竟，对于那个所谓的最大的威胁，我还只是朦胧的猜测。
陆铭琰说，让我只跟莫烨川讲明我们之间的那些事情。可是如莫烨川那般，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学生，怎么能容许自己的眼睛里存着一粒沙？
所以，我可能还得再等等。
“阿姨和小煜最近怎么样？我知道你把他们送去了江城疗养院，在那里过得如何？”
绕开那个让我们两个人都不太妙的话题，陆铭琰话锋一转开口问我。
我简单地说了说他们的现状，陆铭琰是个很宽厚的人，他不仅对我上心，对我的家人更是这样。
本以为我们两个的这次通话，会这样始于跌宕，终于平稳的时候，陆铭琰突然又丢出了一个于我而言威力强劲的重磅炸弹。
他说：“阿顾，莫烨川不知道阿姨和小煜的存在，这件事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