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钰谦的话，听起来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暧昧。可看欧阳昀念的表情，却看不出任何一点点暧昧。
我不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可说的新仇旧恨，可从现在这个情况看来，恐怕难免硝烟再起。
“呸！你叫谁呢？！”
果不其然，欧阳昀念立即变了脸色，对着莫钰谦莫三少爷怒目而视。
可这莫钰谦，仍旧一脸淡然谦和、儒雅随意的模样，看起来半点也没有被欧阳昀念的怒火所影响——想必，他平日里也是个说好听了叫处变不惊胸怀大度、说不好听了叫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
“当然是叫你啊，小念念。”莫钰谦一边说着，一边冲着欧阳昀念眨了眨眼，做了一个很不合时宜的wink。
“滚滚滚！快给姑奶奶我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我一阵错愕，欧阳昀念显然是被气到了顶点。
“哎，你的中文自从回国之后就很有长进嘛，连姑奶奶这种词都信口拈来……你知道信口拈来是什么意思吗？”莫钰谦笑出了一口白牙。
“我不仅会说姑奶奶，我还会说你大爷！你快走，别让我看到你！快走！”
……
可在我这个旁观者的眼里，欧阳昀念越是愤怒，莫钰谦就越是淡定持重——真是一种比之逗猫不遑多让的恶趣味。
不得不说，我终于在这莫家三少爷身上，看到了一些跟莫烨川相似的地方。
比如，腹黑。
比如，二皮脸。
比如，牙尖嘴利。
……
反正这一场对骂，欧阳昀念即便是火力全开，中英文共用，也没奈得了莫钰谦半点，还把自己气了个要死要活。
我倒真是开始好奇了，如果有机会，定然是要问一问欧阳昀念，为何跟莫钰谦如此之过不去。
但平实而论，就算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我心里，那座天平还是完全偏向于欧阳昀念这一方的。
这并不是因为我跟欧阳昀念的私教如何如何，而是就我对她的了解，这姑娘嘴毒却心宽。若不是什么非常严重的冒犯和冲突，她断然不会把这件事和这个人一直存放在心里，并为此发这么大的脾气。
所以，我在初步判断之后，给初次见面的莫家三少的卡上了一个不太好的标签。
但究竟事实，又是怎么样呢？
此为后话，不是我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
莫钰谦大马金刀地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看他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明显没把这里当成别人家。
可虽然他没把自己当外人，但对于我来说，也总得把他当客人，行之以待客之礼。
于是，我垂眸走到莫钰谦身边，开口问道：“莫三少想要喝点什么，或者吃点什么？”
莫钰谦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却反问我说：“我印象里，二哥家以前是有一位姓邱的阿姨在的，应该没错吧？”
虽然莫钰谦的话说的含蓄，但我却从中听出了几层话外之意。
于是，我稍作思忖，而后点头回道：“不仅以前有，现在也有。邱阿姨仍旧在莫宅工作，只是这阵子有事请假，所以不在这里。”
话说到这儿，我顿了一顿，接着对他说：“以前，莫宅的待客事宜都是由邱阿姨操办，只是她走的匆忙未曾交代过我莫三少爷喜欢什么。所以，还请莫三少爷告诉我，我这就去准备。”
像这样的豪门大户，家里的规矩多，交往的客人规矩多，所以对家中保姆司机这一类工作人员的要求自然很多。
我曾经在邱阿姨和欧阳丛晋的身上都看到过这种工作能力。
邱阿姨可能会记不得自己缝衣服的顶针放在屋里的哪个抽屉，却能清楚地记得莫烨川每一个客人喜欢什么样的咖啡什么样的茶，里面放多少糖多少奶。
欧阳丛晋可能会不在意每天每一餐饭到底吃什么，可你如果问他莫烨川每一个熟悉客人的家和公司都在什么地方，走哪条路最近最顺畅，他必然会一清二楚。
而我，来的时间太短了，还没来得及接受这种“精英培训”。
再者说来，这莫钰谦，是我来到莫宅之后的这段时间里，真正意义上来的第一个客人，我也无从去准备。
只见莫钰谦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然后开口对我说道：“阿顾小姐，我二哥可真是好眼光，能找到你这么一个漂亮又聪明的……”
“家庭助理。”我低眉敛目提醒他。
“哦，对，家庭助理。”莫钰谦双手十指交叠放在膝盖上，仍旧噙着笑意看着我，“我这个人呢从小在外面野惯了，没有那些所谓的上层名流穷讲究的习气，再加上我不挑食，也没有忌口。所以，阿顾小姐觉得我想吃什么喝什么，我适合吃什么喝什么，我都欣然接受。”
“……”
还真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原封不动地把皮球踢回给了我。
“但是如果不好吃的话，我可就得向我二哥告状了。”莫钰谦又添了一把火。
我眯着眼睛看了看他，觉得这个人完全不像他说的话一样好伺候。我直觉他就像是在给我出难题一样，表面上告诉我他什么都不挑，可实际上应该是很刁钻的。
我素来不喜欢这种不正常说话的人，总让人去猜自己真正的心意，有意思吗？
这种隐藏，跟莫烨川性格当中的内敛还不太一样。最起码，莫烨川有指向性，无攻击性，他在给人出难题之前，自己内心已经有了一个确切的答案，不会模棱两可。
而莫钰谦呢？
我想了想，大抵是有目的性，有指向性，且有攻击性。
目的是为了拿我消遣，指向是让我满足他看似没有要求的要求，攻击是我必须得让他满意。
短短的接触当中，我大致对莫钰谦产生了一个初步的模糊判断。
这个明明长得很俊朗很儒雅很有风度的男人，却拥有一个兴许截然不同的内心。
说实话，我也不太喜欢他，就像欧阳昀念一样。
不过我的喜欢不喜欢，并没有半点意义。他是莫家三少爷，我是莫宅的保姆，我不觉得我们会有什么交集。
……
片刻之后，我从厨房把准备好的吃食端了过来。
莫钰谦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番，而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道：“没想到阿顾小姐如此别出心裁，中西合璧。”
我低眉敛目，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