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请。”
我微微弯腰伸手，冲着莫钰谦示意。
他面前的小桌上放着我拿过来的托盘，托盘中有一只碟子和一只杯子。
勾花青瓷碟子里放着姜黄色的豆面中式小点，同款式的杯子里装着深褐色的液体，冒着氤氲热气。
别出心裁？
我承认。
中西合璧？
我保留意见。
莫钰谦看了我一眼，先是捏起盘中的小点在眼前观察一番，然后直接张口放进嘴里咀嚼。只见他的表情突然亮了几分，似乎觉得这小点心很好吃的样子。
果不其然，等他把这一块咽下去之后，立即开口对我说道：“没想到阿顾小姐的手艺还真让人惊喜不已，这东西很好吃，叫什么？”
我心道，这莫三少爷也是个吃惯了西餐的主儿，中式点心稍稍变了个形状就认不出来了。
但我还是认认真真、一脸正色地回道：“莫三少爷过奖了，驴打滚。”
这的确是驴打滚，以前在一家中式糕点铺子里打工的时候，师傅闲暇时教给我的。我妈和小煜最爱吃这个东西，虽然不太好消化，做起来也比较繁琐，可我基本还是会一周一次或者两周一次做给他们吃，逗他们开心。
这是我在莫宅里第一次做，也是上午去超市的时候突然想到的。
我买了双倍的材料，准备做好之后，一部分周末拿去江城疗养院给我妈和小煜，另一部分留在莫宅，给莫家那爷俩尝个新鲜。
没想到，赶上这第一波的，居然是莫钰谦。
“驴打滚？这就是传说当中的驴打滚？”
“……”什么时候驴打滚也成了传说？
只听莫钰谦突然寻思过来，皱眉对我说道：“可是，你给我吃这个，该不会是用名字来挤兑我的吧？”
这莫三少爷还真是通透，我不说他居然也能明白。
能撞上我做驴打滚是巧，可给他吃驴打滚，那就是我故意的了——看他对欧阳昀念死缠烂打的那副模样，再看他跟我说话的时候那副看似随和实则执拗倨傲的样子，不是一头驴还是什么？
不过就此看来，这莫三少爷跟驴这个物种还是有点区别的。
最起码，他还不蠢。
但是，我心里这么想的，嘴上可不会傻到这么说。
“莫三少爷这是哪里的话，只是今日刚好做了而已。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名字，又不是我自己个儿取的。如果莫三少爷拿这个理由找我的不是，可真是让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话说到这里，我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再说了，我在莫家工作，远没有得罪莫家人的道理。我若是有这个头脑用一碟小点心挤兑您，那我也不可能只能做个保姆了，您觉得呢？”
莫钰谦定定地看着我，我也毫无波澜地与他对视。
这家伙虽然完美继承了莫家一脉心机深沉的性格特点，可归根结底还是年轻欠修炼，威慑力和杀伤力都不够。他这小眼神儿，连八年之前的莫烨川都比不上，更何谈跟如今的莫大少爷相提并论？
而我，连莫烨川的眼神都不害怕，可能会在他的目光之下露出任何内心的情绪吗？
人生就是一场戏，每个人修行到最后，就都成了炉火纯青的演员。
莫钰谦看了我一会儿，应当是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信息。只见他轻声一笑，开口说道：“真是没想到……”
我根本没想接莫钰谦的这个话茬儿。
“你不想知道我没想到什么吗？”莫钰谦问。
我果断摇头：“不想。”
可他半点也不被影响，自顾自地接着说道：“那我还非得告诉你。我真没想到，阿顾小姐真是个能说会道的人，我只不过说了那么一句，就被你反驳了这么多……你这么会说话，我二哥他知道吗？”
知道，这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过这莫钰谦未免也太不抗说，我不过浅尝辄止地说了那么一小点而已，他就开始倒苦水。若是有朝一日他惹到我，我对他火力全开的话，那恐怕就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事儿了。
不过……我转念一想，他大概也没有这种机会，毕竟我们两个人不太会有更多的交集。
吃完了驴打滚之后，莫钰谦优雅地端起旁边那只青瓷杯子，顺口问我：：“咖啡？”
我没点头，也没摇头。
看颜色是的，可是闻味道，他还分辨不出来吗？
果不其然，莫钰谦凑近闻了一口，然后微微皱了皱眉，抬眼看着我又道：“不是咖啡……我闻着有股挺清甜的草药味道，这到底是什么？”
我勾了勾唇角，他的嗅觉倒是挺灵敏，清甜的草药味道……
“噗——”
我早有准备，之前就暗自站远了两步，防的就是莫钰谦这突然一喷。
不是咖啡没错，清甜的草药味道也没错——因为这就是莫烨川的中药。
所以，这可不算是中西合璧，明明是纯粹又传统的搭配。
我承认，我多少有点恶趣味。既然莫三少爷说，我觉得他适合什么就给他上什么，那我就不妨整一整他。
莫烨川的重要是叶小昭精心调制的方子，闻起来味道还不错，可实际上还是苦的不得了。
每一次莫大少爷吃药都如同英勇就义，更别提这看上去就吃不得苦的莫三少爷。
“怎么？这茶汤不合莫三少爷的口味？”我老神在在，完全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只见莫钰谦终于绷不住脸上的温文，隐约泛黑地咬着牙对我说：“你告诉我，这玩意儿是人喝的吗？它能符合谁的口味？”
我垂着眼睑，正经八百地回答：“这是莫少喜欢的，只有在招待贵客的时候才会拿出来，寻常客人连尝的机会都没有。莫三少爷有所不知，这茶汤方子出自江城最有名的医生之手，价格昂贵，效用也非常不错。对你们男士来说，可以补中益气，调胃健脾，减轻身体各方面的亚健康状态……”
我喋喋不休，对的错的都拿出来胡诌八扯了一通，整个把莫钰谦认说的云里雾里。
就在这时，我听闻屋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旋即，就传来了莫烨川的说话声——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