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烨川的动静我能听得出来，他说话的内容虽然我听不清楚，但是我能确定是他回来了。而我之所以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是因为比他的声音更有辨识度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语调隐约婉转，调门不低。
“……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不回家里去住，跟家人做邻居有趣吗？我觉得你们这里的房子大的离谱，一个人住实在是太空荡。”
听了这番话，虽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我的心头却不由得一震——能跟莫烨川这样说话的人，关系不免是很亲近的。
“空荡是挺空荡的。”莫烨川认同回道，“所以早先我就说，让你也搬过来住。省钱省时省力省资源，刚好能搭个伴儿。只可惜你自己不肯，那能有什么办法？”
莫烨川的声音里头，带着淡淡的开玩笑的暖意。
我的心里不知道蔓延出了一种什么样的情绪，无从拆解又无从追溯。下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很可笑，是我太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吗？怎么能倒退到连这女人的面都没见到，就开始兵荒马乱起来？
我自认，我不算是个嗜感情如命的人。
我自认，我在通常情况下也还算得上理性。
可自从我跟莫烨川的关系又开始变得暧昧不明，自从我听欧阳昀念说莫烨川就要订婚了那件事情开始，整个人就开始变得不正常——甚至可以说，有些神经兮兮。
不，顾如沉，你已经是个挂三的成年人了，你不能再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阿顾小姐？”
就在这时，莫钰谦突然凑近到了我眼前，几乎跟我鼻尖对鼻尖。我瞬间回过神来，先前只顾着脑补莫烨川的事情，居然完全忽略了眼前这个正跟他说话的莫三少爷。
我下意识地就要后退一步，却没想到鞋跟被沙发腿儿别了一下，直接失去了平衡。
我轻呼一声，就在自己闭着眼睛准备迎接与地面的亲密接触时，腰间却突然多出了一只坚实的胳膊，堪堪在我沦落到最狼狈的境地之前，帮我稳定住了身体。
不得不说，年轻就是好啊……连反射神经都比我这种老胳膊老腿的灵敏无数倍。
“你们在干什么？”
还不等我跟莫钰谦分开，莫烨川的声音就已然从客厅转角处传来。听语意略有几分来者不善，让我的后背倏然就没出息地沁出了一层冷汗。
我连忙挣扎着要从莫三少爷的胳膊里脱身出来，可没想到这孩子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手掌像吸铁石一样箍在我的腰间，还隐约加重了几分力道！
他该不会是要吃我豆腐吧？！
要不然，他莫钰谦一个从西式教育之下长起来的家伙，怎么可能不知道绅士手是怎么回事？！
我瞪了莫钰谦一眼，却看到了他唇角噙着的三分玩味。他甚至冲我眨了眨眼，给了我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撩妹wink。
可就在我即将要把他定义为登徒子的前一刻，这家伙居然又突然松开了手。
“二哥，你回来了。”
跟莫烨川打招呼的莫钰谦，一脸的淡然儒雅，就跟之前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我彻底无语，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纯粹的白莲花了——还是朵公的。
不过我转念一想，如此腹诽莫钰谦好像也不太合适。毕竟他又不知道我跟莫烨川之间有那么些不为人知的乱遭关系，刚刚的举动可能也就是玩心作祟。
这正儿八经的真实人生，总归不应该像小说电影电视剧里的那般戏剧性。
听了莫钰谦的问好，莫烨川轻轻点了点头，可视线却落在了我身上。
然后，只听他重新开口，再度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只不过一天的功夫，我就前后从两个人嘴里听到了大差不差的问话。这莫家表兄妹说话的语气都很相似，让我觉得自己真的办错了什么事情一般。
可实际上，我什么都没有做，不是吗？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正色回道：“莫三少爷来访，我招待他吃些茶点。刚刚准备回厨房的时候一时不小心，绊到了沙发。多亏莫三少爷仗义援手，我才没有太过于狼狈。”
我说话的时候，莫家两兄弟的视线都落在我身上。
莫烨川的眸光幽深，似乎要透过我的皮囊看到心里。而莫钰谦，与之如出一辙。
我不知道这位莫三少爷想要探究清楚什么东西，可我总觉得这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再接触下去不知道会惹出什么幺蛾子。
听了我的解释，莫烨川也没再说什么。这个时候，我才来得及看他身边站着的那个女人——也就是之前我听到的，那个声音的主人。
一身得体又雅致的灰色职业装，勾勒出漂亮的身段，曲线凹凸有致。一张脸也生的尤其好看，五官漂亮精致，尤其是那双眼睛，有着寻常人没有的神采。及腰的大波浪披散而下，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增添妩媚气息的同时也不显庸冗。
她一直在莫烨川身边默不作声地看着，如同一个毫无干系的局外人。
可我知道，她的存在，才是如今这个局面形成的最初导火索。
若不是我听到了她的声音，就不会失神。若不失神，就不会被莫钰谦靠近。若莫钰谦没有靠近，我就不会因为后退而绊到沙发。如果我没有被绊倒，那莫钰谦也不会拦腰抱住我，更不会被莫烨川发问。
所以，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我的脑海当中，闪过一个让自己的心一阵刺痛的可能——莫烨川的……未婚妻吗？
两个人站在一起，养眼又登对。
这个女人一看就是很不错的结婚对象，有身材有颜值，有气质有涵养，还可以跟莫烨川如此聊的来，甚至让莫烨川主动开口要让她搬到莫家来住。
他们又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反正我已经不可控制地沉浸在自己的各种脑补和设想当中。
直到……
“啊？”
我一声痛呼，觉得自己的脑门儿被人狠狠地弹了一下。
回神一看，却对上了莫大少爷那双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我面前的脸。
只见他带着几分玩味、探究和嘲讽，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而后，他薄唇一张，简单粗暴地丢给我两个字：“戏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