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表现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啊……”莫烨川见我这副模样，有些无语地耸了耸肩，“蔺夫人当年改嫁的势头，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雷厉风行。前脚刚爆出这么一条社会舆论，后脚她就带着闺女跑去了别人家，真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当年就吓掉了很多人的下巴。”
我被莫烨川的话逗得乐不可支，没想到这莫大少爷讲起八卦故事来，也是一把好手。
“那之后呢？”我也不好这么不给她面子，捧场问道。
“之后，蔺文熙就变成了晏文熙。”莫烨川回答我说，“晏是文熙母亲的姓氏，晏姨家是书香世家，所以你应该没听说过。”
怎么还强调了书香世家之后，再强调一句“所以你因该没听说过”？
是在暗指我没文化吗？
但还不等我借题发挥，莫烨川就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道：“这件事当年在江城也是闹得沸沸扬扬，过了很久才完全消弭。不过晏姨对文熙的呵护很周道，并没有让她因为家庭的变故而产生什么负面的影响。”
我点了点头，对这一点，哪怕是我一个外人也是相当认同的。
看晏文熙的模样，她就是个比寻常姑娘性格更完美的姑娘。哪怕是提及身世这个让她有点不知道如何应对的话题时，她的反应也是很恰如其分的，并没有什么不耐或者怨怼的情绪。
这足以说明，她从小就是在一个被呵护的环境之下长大，从而才能拥有这样一个近乎于完美的良善的人格。
“那……你还有别的什么要说的吗？”我问莫烨川。
听我这么一问，莫大少爷瞬间失笑：“拜托，我的故事才讲了一半，你居然就要替我结尾了？”
“……”原来才讲了一半。
但我想不到，在晏文熙身上还有什么故事可以继续说，明明就可以结束了，不是吗？
“你所关心的，可不仅仅是这么一点小八卦吧？”莫烨川若有所思地转头看了我一眼，“有关晏文熙过去的事情我告诉你了，你就不关心她的现在？”
“……”
我怔了怔，忍不住就要抬手拍拍自己的额头——真是听故事听入迷了，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看客。
比起晏文熙过去的出身如何，我真的应该更关心她现如今的处境。虽然我弟弟喜欢的，是这个女孩本身。但我作为长辈应当考虑和衡量的，自然要多得多。
“那你说说看，文熙的家庭现在如何？蔺夫人改嫁到了谁家？”我问道。
“江城疗养院的院长，你应该见过吧？”
我微微一愣，点了点头，但不知道莫烨川怎么突然提起了他。
那位老人家我印象还是挺深刻的，慈眉善目，一看就知道是个很温和很包容的老人家。
“江城疗养院的吴院长，就是晏文熙现在的爷爷。”莫烨川嘴唇一动，抛出了一个让我震惊不已的消息，“晏姨当年改嫁，就嫁给了吴院长的独子。那时候吴叔刚从国外养病回来，据说整个人看起来病怏怏的。谁也不知道晏姨怎么就看上了他，两个人就这么和和睦睦地过了十几年。”
“他们没有别的孩子？”我很好奇这个问题。
“没有。”莫烨川的回答斩钉截铁，“你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其实我当时也跟你的反应一样。可是吴家就是这么一个很包容的家庭，允许独子娶一个再嫁的女人，允许自己的儿子没有亲生子嗣，却都能把别人的孩子视如己出。”
“……”
莫烨川说的没错，我的感觉就是这四个字——不可思议。
莫说十几年前，在思想还都倾向于更保守的情况下，吴家能有这样包容的环境。就算是放在当今的社会，有多少人、多少家庭能做到这样的事情呢？
扪心自问，若是我以后的儿子如此，我也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做到吴院长这般包容和尊重。
“人跟人的思想境界，终归还是有差别的。”莫烨川轻叹一口气，对我说道，“有人多包容，就有人多拘泥。这个世界对称又极端，你永远不知道自己即将经历什么，跟什么样的人为伍。”
话说到这里，莫烨川转过头来，眸子深处不知道有什么情绪在闪动。
“顾如沉，我们都不要太武断了。用自己的想法和主观，去帮别人的事情下结论，再愚蠢不过。”
我沉默。
在这一瞬间，我脑子里似乎是闪过很多事儿，但是我一条也没有来得及抓住。我觉得莫烨川振聋发聩的这一番话，激起了我心底埋藏很久的那些过往，可追忆已无意义。
他口中所说的，就是一个过去的我，或者说还包括一个现在的我。
我没有把握自己能改变多少，可是我知道，从此之后，我都不会像以前一样，再凭空臆断下去了。
“其实在跟你说这件事之前，小煜是跟我讲过的。”莫烨川对我说道，“更确切地说，是我主动问的他。”
对此，我丝毫不觉得意外。
虽然不知道莫烨川到底是什么时候跟我弟弟勾搭在一起的，但事实就是——这两个男人之间的关系迅速升温，已经动摇了我在我亲弟弟心里至高无上的地位。
“你心里担忧的，我都知道。但是听了我说的这些，你还无端端地不知道为了什么担忧而担忧吗？”
这话说的绕口，但我知道他意思。
先前我所担忧的，都是我的主观臆断，是我自己的猜测。而现在，我对晏文熙的情况已经了解，再担忧的话那就都是实际的，也都是能被推翻和解决的。
“能喜欢一个人，是很幸运的一件事。”
片刻之后，莫烨川低声开口，如呢喃一般。
“只有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才会觉得自己是鲜活的，才会觉得之后的每一天，都是有期待的。”
“这种期待，抵得上人世间的任何惊喜。”
“我经历过，你经历过。饶是生活在那之后给我们再多的鞭笞，再多的伤口……可当我们想起那种感觉的一瞬间，还是会心动，会微笑，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