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声音，我彻底地舒了一口气。
这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彻底松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握住的双拳松开垂在身侧，在这一瞬间之后再也没有任何的担忧。
我知道，哪怕天塌下来，也不会再有任何风浪波及到我头上。
高大的身影越过人群走来，神情沉凝，眉心微微皱起——莫烨川。
这个杀千刀的家伙，终于舍得出现了……虽然我内心对他的迟到还是有些愤愤，但算账的事儿还是以后再说吧。
莫烨川一出现，全场彻底安静。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这里，在他身后还跟着不少人，看样子是一起从二楼下来，我粗粗扫了一眼，似乎只认识关泽西和欧阳昀念。
怪不得我刚刚一个人都没找到，原来都凑到一处去了。
穿过人群之后，莫烨川走到近前。
一看到他，赵夫人的脸色就像是川剧里的变脸一样，速度极快地挂上了一副堆笑的表情。
“莫总，您怎么来了？”赵夫人的声音甜腻腻的，差点没让我起一身鸡皮疙瘩，“您刚刚说什么？”
莫烨川什么都没说，直接走到我跟莫晓辰的面前，开口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弄得这么不高兴？”
听到莫烨川说了这句话，莫晓辰忍了很久的眼泪分分钟就飚了出来，委屈的情绪在父亲的面前终于得到了该有的宣泄。
他扑在莫烨川身上，双手紧紧抓着莫烨川的衣角，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基本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孩子无论多早熟多坚强，归根结底还就是个孩子。在面对自己最亲近的人、心里最牢靠的依托时，总归没办法再像往常一样。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跟莫烨川交代了一通。
他听完之后，脸上的表情没有半点波澜，不过却反过来问了我一句：“你呢，没什么事吧？”
我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就是问我，怔了片刻之后，才赶紧摇了摇头。
“没事就好，这里的事就交给我吧。”他语气平淡，却如一颗定心丸。
在我跟莫烨川说话的过程当中，因为我正对着赵夫人他们一家，所以她跟她先生两个人脸上的表情我看的非常清楚。
最初看莫烨川走向我们的时候，赵夫人眼里甚至还流露出一丝得意。我不用仔细想就知道，她八成是觉得莫烨川这些主事的人会让人把我们赶出去。
可当莫晓辰扑到莫烨川身上，莫烨川不但没有推开他，还不住地用手抚摸他的头发安慰的时候，赵夫人脸上的表情就已经趋于石化了。
而在她身边的赵玉海，模样不比自己的夫人好到哪里。但他呆滞了片刻之后，还是略带艰难地开口问道：“莫……莫总，您这是……”
人的心态就是这样，在极大的震惊之前，总是会想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和侥幸，去寻求一个确定的真相——在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下，这个真相都会彻彻底底地把人击垮。
“刚刚你不是在问，他的钢琴老师是谁吗？”莫烨川看了赵家母子一眼，然后冷冷淡淡地说道，“凑巧，正好是我。虽然我技艺不精，但是教自己的儿子弹钢琴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不知道你们觉得哪里不妥？如果是觉得我的水平实在太差，那你们可以跟这位顾小姐好好说一说，跟她提提意见。她是我的钢琴老师，教不严师之过……”
莫烨川说了一通，但我想就在场所有人的表情来看，应该也没有人听他都说了什么了——在他的口中吐出儿子两个字之后。
看，果然是个堪比核弹的爆炸性消息，对不对？
而且这样的消息，从当事人口中吐出来跟从旁人口中听到的震撼感，完全不同。
“你看，我说对了吧，他们哪里有人相信？”一旁的关泽西嗤笑一声，开口说道，“我早就说你应该循序渐进地早点把消息放出来，免得到时候让人接受不了。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就喜欢放大招……”
莫烨川的亲口承认，加上关泽西的帮腔。
这个消息哪怕在一些人看来再匪夷所思，如今都不得不相信了。
莫烨川有儿子了，而且儿子居然还这么大了——我想，诸如此类的消息明天一早一定会席卷江城各大新闻报纸的头条，引起广泛的震动和讨论。
莫烨川莫大总裁这些年的花边新闻的确不少，但是大多都是些捕风捉影、没有下文的桃色新闻，有关孩子的消息，这可真是头一个。
当初我在莫家见到莫晓辰的时候有多震惊，恐怕在场的诸位就会有多震惊！
莫烨川不但有孩子，孩子还这么大了。这可不是哪个女人跳出来说自己怀了莫家的种……而是实打实地被承认的莫家的孩子！
我已经看到在无限震惊之后，其他人看向赵家三口的视线里已经变得满是怜悯。赵夫人面带土色，赵玉海的脸上却是铁青，一看就是在隐忍着心中的怒火。唯独有赵嘉鑫那个不懂事的孩子仍旧在哭哭啼啼，被赵夫人打了一巴掌。
“莫总，我……”
赵夫人被赵玉海瞪了一眼，强行堆笑开口。
但还没等她把话说出口，就被莫烨川打断了。
不过，他笑了，脸色居然没有最初那么阴沉。随着他笑容的出现，现场的氛围似乎有些冰雪消融的意思。但我了解莫烨川，我知道这是他气到极点的表现。
“赵夫人不必解释。”莫烨川摆了摆手，对她说道，“小孩子之间的事情，发生些口角很正常，打打闹闹的也很正常，没必要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你说对吗？”
摸不清莫烨川心里想什么的赵夫人只能点头赔笑。
“所以大家就都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也都怪我，没有提早说明白这是我儿子。”莫烨川笑道，“今天好不容易能来菽夜园，又是关大少爷做东，还请了施洛得让这么优秀的乐团。良辰美景，就不要浪费了吧？大家继续，一定要尽兴。”
听了莫烨川的话后，在场的人精们都相当识趣地挪开了视线。不过有相当一部分人表情里明晃晃地透露着遗憾，那是一种想看热闹却没看成的失落感。
不过我非常笃定，他们以后一定会有更大的热闹可以看。
别人都能当什么也没有发生，可赵家三口不能。
赵玉海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来满是歉意地张嘴，但还没说出什么，就见莫烨川摆了摆手：“赵总，都说了孩子的事儿我们不提。不如好好听音乐会，对不对？”
我知道莫烨川选择不提的目的——他其实是个心很软的人。
我想他大概是担心赵玉海或者别的什么人一说软话，他就没办法把事做绝。而且，周围的人虽然看似都没有再注意这边，实则每个人都支棱着耳朵在听他们说什么，他也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见莫烨川语意坚决，赵玉海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对，对……”
“只不过，赵总给你儿子请的这个钢琴老师，水平的确次了点。”莫烨川话锋一转，又带了些锋芒，“说起来给小孩子启蒙是足够用了，以后免不了得换上一个。但是我很好奇，她是怎么坐到那个位置上去的？”
莫烨川抬手指了指瞿安然的方向，先前她就一脸苍白的看着这边，如今直接被莫烨川点到，更是脸色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