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之间忘了一件事，现在已经想起来了——早在半小时之前，叶小昭才刚刚告诉过我，瞿安然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是赵家为赵嘉鑫请的钢琴老师。
看这个质问的架势，想必是莫晓辰跟我说的话，被这个小胖子听到了，所以直接跳出来为他的老师打抱不平。
看来，瞿安然在赵家身上真是下了不少功夫。
“我就说了怎么了？！”莫晓辰面对这个问题毫不退缩，一点都没有想要息事宁人的意思。
他这个孩子的脾气我摸的非常明白，如果是什么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事情，那他不会与人过多纠缠，大抵就是得过且过的态度，不浪费自己的时间。但如果在他看来，是一件跟自己的底线息息相关的事情，那他的态度就会截然相反，锋芒毕露，分毫不让。
这个性子，比之莫烨川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旦发作，恐怕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而现在，明显就是发作了。
赵嘉鑫红着眼睛，双手揪着莫晓辰的领子，怒吼道：“你刚刚说的什么？！你有没有胆子再说一遍？！你说！你说啊！”
“我有什么不敢说的？”莫晓辰一直温吞吞的嗓门动静突然高亢起来，他梗着脖子跟比他几乎大好几个号的赵嘉鑫对视，一点都不害怕，一字一顿地对他说道，“我说，这个曲子演奏的太没有水准了，那个弹钢琴的女人弹成什么鬼样子！作为听众，我有什么不敢说的？！请问我说这种话有问题吗？跟你有关系吗？！”
看来莫晓辰是不知道瞿安然是赵嘉鑫的钢琴老师这件事，激动的声音里还有那么一点小委屈。想必他在气愤之余也有些懵逼，明明就是诚实地跟我说几句评论罢了，怎么这样都能被人找了麻烦？
此时此刻，两个小孩的争吵已经引得了在场绝大部分人的注意。
毕竟音乐会开始之后，这大厅当中就已经营造出了一种安静的氛围，几乎没有任何人高声细语，即便是窃窃私语也压制得极低。
再加上，有了之前赵嘉鑫和莫晓辰打架的那一茬儿，还有我跟赵夫人之间的那一茬儿，我们两个人同事出现的地方，也很容易成为旁人关注的焦点。
“我告诉你，你给我听好了！”赵嘉鑫的嗓门一浪高过一浪，显然是想从气势上彻底压制莫晓辰，“她是我的钢琴老师！我的钢琴老师你知道吗！我是咱们学校的首席钢琴手，我的老师也是最好的老师！你凭什么污蔑她？！你有什么资格？！”
……首席钢琴手？
这我可从来没有听莫晓辰提过，原来学校自己也组建了小乐团啊……可是为什么莫晓辰没有去争取这个位置？以他的天赋和水准，我不相信赵嘉鑫会比他优秀。
“这算什么污蔑？！弹得不好还不让人说了吗？！装腔作势，白瞎了整个乐队为她做陪衬！”
话说到这里，莫晓辰冷哼一声，接着说道：“至于你那个首席钢琴手，也是可笑。你除了会弹那些平凡无奇的曲子还会什么？用威胁的手段让其他人给你投票，还买通老师，你觉得说出来很光彩吗？！”
“你！说！什！么！”
莫晓辰的话犹如直接踩中了赵嘉鑫的痛脚，让他顿时火冒三丈！我连忙上前制止，生怕两个孩子再度打起来……其实还是害怕莫晓辰在打架里吃亏。
但还没等我来得及拉架，莫小少爷又再度开了口。
“真是有什么样的老师，就有什么样的学生。你跟你的老师，也是一脉相承。”
这话，莫晓辰说的极其轻蔑，又极其霸气。
若不是考虑到这是个复杂的公众场合，我恐怕要狠狠地为莫晓辰鼓个掌。
在理，而且解气。
“你居然敢说我的老师？！”赵嘉鑫的一张小胖脸愈发涨红，也不知道瞿安然给这个小家伙灌了什么迷魂汤，让这个自私的赵家小少爷连为自己辩解都不顾，从头到尾都是为了自己的老师而战。
就在这时，在一边不知道跟别人说什么的赵家夫妇也赶了过来。赵夫人脸上挂着的还是那副难看到要命的脸色，赵先生脸上的表情虽然比较含蓄，但我还是能从中看出诸多负面掺杂。
不仅是对眼前发生的事情，也是对赵夫人。
“怎么回事？不是说了不让你跟这种人再有任何接触吗？！”赵夫人严词厉色，一本正经地教育自家儿子。
这种人？
我觉得有点好笑，我们从头到尾似乎什么都没做，怎么就平白无故地成了这种人？
见自己的父母过来了，赵嘉鑫的底气更足了起来。
他指着莫晓辰，张口就把先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而我耐着性子听完他的讲述之后，内心当中有且只有一个感受——其添油加醋的能力，果然是他妈的儿子。
赵夫人听罢，自然跟她儿子一样生气。而赵玉海的脸色，也愈发不好看起来。不过，对于男人的想法我素来揣摩不到位，所以他到底在想什么，我完全不知道，也不想去揣摩。
“他也会弹钢琴？”赵夫人口中的他，自然是指莫晓辰。而语气里透出来的轻蔑看不起，聋子恐怕都能听得出来。
我差点没笑出声来。
会弹钢琴怎么了？很稀奇吗？很像贵族活动吗？
拜托，现如今恐怕是个孩子都会被父母考虑送去学这种乐器吧？若是以稀罕程度论英雄的话，我想唢呐的地位都能比钢琴高上一大截。
赵嘉鑫点了点头，只听赵夫人恨铁不成钢地说：“他说你的老师，那你就不会说他的老师吗？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你问问他，他的老师是又是什么垃圾玩意？”
只听赵嘉鑫继续说道：“那你说你这个垃圾的垃圾老师是谁？！是什么垃圾东西？！是她吗？！”
我想我可能真是个背锅体质，怎么我什么都还没说，这矛头就突然转到了我身上。
迎着莫晓辰可怜巴巴的眼神，我也不好否认什么——我如果在这个时候摇头，万一莫晓辰嘴里说不出什么牛逼哄哄的老师，那可就真是弱了气势。
说句实话，在莫家这么久，我真的没有看到任何一个钢琴老师出入莫宅给莫晓辰上课，他课外也从来没有因为钢琴学习而出过门。
所以，莫晓辰的钢琴老师到底是何方神圣……我真的摸不准。
就在我心一横，准备把这个事儿暂且担下来，好好跟赵家这对不讲理的母子理论一番时，一个声音却突然从外场传来。
“她不是。”
替我作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