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这个大厅里还有别的人,当下愣了愣,旋即目光看向拍手声传来的方向。
那是楼梯所在的大厅角落,我定睛一看,居然还不是一个人。
三道身影渐行渐近,我在昏暗的环境里,勉强分辨出右侧最高达壮实的那个是关泽西,至于中间和左侧……我眯着眼睛认真看了好一会儿,隐约看到左侧是个瘦高的男人,中间应该是个发色花白的老人。
片刻之后,他们走进高台光束照射的范围当中,我仔细一瞧,立马气不打一处来——左边那个瘦高的男人不就是先前莫名其妙嫌我吃饭吃得多的家伙吗?!
如果不是他再度出现在我面前,我恐怕早就把他忘到了九霄云外。可现在重新看到这张明明很斯文却一点也不绅士的脸,还是相当气愤。
不过在愤怒之外,我还心存疑惑——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宴会结束了还没有离开?
在我看他的时候,他的视线也同样定格在我身上。似乎是捕捉到了我眼眸当中所透露出的那一丝怒色,这家伙居然笑了,挑衅一样地冲我眨了眨眼。
就在我濒临发作,却又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发作的时候,居中的老者突然开口说话了。
“丫头,你的琴弹得很不错。”声音听上去很温雅,不若他的外表那般苍老,让人觉得异常舒服。
虽然不知道这位老者到底是何身份,不过出于礼貌,我还是把其他一切暂且抛在一边,拎着裙角微微倾身颔首,对他的赞赏表示谢意。
“多谢您的夸奖。”
“你还真是一点也不客气。”总有一些人就是喜欢唯恐天下不乱,莫名其妙的话信口拈来,“人家夸你你也不知道谦虚,还真就敢承认……”
“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我学钢琴学了很多年,喜欢钢琴喜欢了很多年。虽然比不上惊才绝艳的大师级人物,但也自认绝对不会泯然众人。既然如此,我没必要心虚,也没必要谦虚。”
他既然挑衅我,那我也没必要让着他。当即我就瞪了他一眼,扬了扬下巴。
“你知道他是谁吗?”这家伙倒也没再进行言语上的对抗,反倒直接问了我这样一个问题。
直到现在,我才真真正正有功夫仔细看中央的这位老者。
跟我不对付的那个家伙和关泽西两个人,都站在这老者的身后半步。不用明说我也知道,这一定是个让他们两人都很尊崇的贵客。
他身板挺直硬朗,身着合体的灰色西装,丝毫不见佝偻。
只消得这么一眼,我就不由得暗自感慨一句——他的气质实在是太好了,就像是先前听声音时我所感受到的那种温雅,却又不失格调和锐意。
我忍不住转过头去看了看莫烨川,旋即不由自主地撇了撇嘴。他现在看来气质是一级棒不假,但如果我有幸在三四十年之后还能见到他,我敢说他十有八九在气质上也没办法到达这一步。
这是一种经年累月,浸淫在高格调艺术氛围里才能产生的气质,寻常人是绝对不可能具备的。
至于他的面貌,已经是我最后才观察的方面了。只见他面白无须,头发灰白。眼角眉梢隐约可见皱纹的痕迹,能透出沧桑,却不像寻常老人一般垂朽,让人不得不佩服他抵御岁月侵蚀的能力。
只不过,这张脸……我觉得有些熟悉。似乎那个答案就在嘴边,可我一时半会儿却捕捉不到他。
我确定,我一定知道这个人。
如果这时候,有人在我面前说出这位老者的名讳,我一定会恍然大悟。
“还说自己喜欢钢琴学钢琴,居然连威廉姆斯先生都认不出来,也不知道你的钢琴学的是哪门子钢琴,闭门造车吗?”
这家伙下面说的话我已经顾不得听了,因为他口中所说的“威廉姆斯”四个字,就是让我恍然大悟随即震惊无言的重点!
怪不得我会觉得他面熟,这不就是施洛得让古典乐团加盟的那位音乐大师,亚裔的音乐天才,威廉姆斯先生吗?!
他素来都很低调,无论是自己开演奏会、出音乐专辑,还是加入施洛得让之后,都鲜少以正脸示人。所以对威廉姆斯先生,很多人都只闻其名。若是真要问他长什么模样,还真有点让人觉得不确切。
我早年非常喜欢威廉姆斯先生的演奏,对他所有的新闻都有关注。只是这几年忙于生计奔波,就没有再怎么关注过了。
“居然……真的是您!”
半晌之后,我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内心情绪。说实话,我现在有一种粉丝见偶像的激动,又有一种生怕自己表现不佳的惶恐。
而在我观察威廉姆斯的时候,他也在观察我。
让我意外的是,他的视线有点不像单纯地只是观察陌生人的眼神……怎么说呢,看上去有些太专注了,其中甚至还夹杂了一些我看不太懂的较为浓烈的情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我开口说完那句话之后,威廉姆斯先生这才回过神来。他冲我笑了笑,神态不若最开始时那般自然。然后他冲我招了招手,开口说道:“来,你过来。”
我从高台上下来,走到他面前。这么近的距离,愈发让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但我也说不出来到底是怎么不一样,更疑惑于为什么会这样。
“丫头,你的琴弹得很好。这么多年,我不太能听到这样可以打动人心的琴声了。”威廉姆斯先生说,“不知道你师从什么人?”
我咬了咬唇,回答他说:“我是江城音乐学院毕业的,跟很多老师学过琴,也称不上有什么师从。”
“江城音乐学院?”威廉姆斯先生轻声重复一句,但也没在追问,话锋一转接着问我,“你是自己从小喜欢钢琴,还是父母想要让你学琴?你父母都是从事什么职业的,也跟音乐有关吗?”
我微微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些问题问的有些奇怪。
但仔细想一想,我一时也捕捉不到什么具体的奇怪之处。
正当我组织语言,准备回答威廉姆斯先生的问题时,莫烨川抢在我的前面开口了。
“抱歉威廉姆斯先生,时间太晚了,我们恐怕要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