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简安的车子尚未在江城疗养院停稳，我就忙不迭打开了车门，连安全带都忘了解开，瞬时的冲劲把自己勒了个半死。
“你慢一点。”薄简安拉上手刹，半担忧半无奈地对我说道。
我是想慢一点，可是我妈丢了，这种情况下我如何还能慢的下、稳得住？
给我来电话的是江城疗养院的护士，分管我妈所在的那一区。我跟她并不算熟悉，毕竟之前在疗养院里我妈和小煜都是极其让人省心的那一种。打个比方来说就像学校里每个班级的好学生，从来不会被要求请家长。
也正因为如此，这一次几乎所有人都着急得不得了。我到达的时候就看见护士们在走廊里团团转，还有不少面熟的老伙伴等在周围，脸上也同样写满了担忧。
“你可算是来了。”一见到我，护士长立即迎上前来。
今天也多亏了有薄简安在我身边，也多亏了他来过江城疗养院，对路线相当熟悉。
“怎么回事，林护士？”我抓住她的手臂，开口问道。
“是这样的。”林护士眉心紧紧皱着，与我心情一般无两，“之前王阿姨一直好好的，这几天生活起居都很正常，对我们院里的老年活动也非常上心。结果没想到，从昨天晚上活动结束之后她就不见了。跟她一起的叔叔阿姨们说，王阿姨要一个人回住处，之后就分开了没再见过她。今天早上查房的时候确定她不见了，我们找遍了整个疗养院也没有找到……”
“监控器呢？监控器有没有记录？”我瞪大眼睛追问道，手上不自觉地多使了些力气。
“有，我们查了全院的监控，的确发现了王阿姨在活动结束之后的行踪。”林护士这个回答刚让我放下心来，紧接着的下一句却又让我的心瞬间掉落谷底，“但是问题就在于，她根本没有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回过房间，而是跟着散去的探望人群直接离开了疗养院！”
“什么？！”我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
江城疗养院的管理素来严格，进入需要有院内人员陪同，出门则需要门禁卡。所以在刚开始接到林护士电话的时候，我下意识地觉得我妈可能没有告知护士，去了别的阿姨房间同住。但偏偏，事情就比我想象得还要糟糕一万倍。
“这种情况的发生我们也非常抱歉，因为年节的关系，门卫放宽了人员进出的管理。”林护士的表情跟她的话中所说一样抱歉和真诚。
我知道现在不是怪罪她们管理不当的时候，如今的重中之重，是弄清楚我妈到底去了哪里。
“你确定我妈是自己一个人走的？不是被人带走？”我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住自己最后一丝理性。
“确定。”林护士回答我，“虽然王阿姨混在人群里出的大门，但院外最后一个摄像头拍摄的画面中，她已经是只身一人往北边走了。顾小姐，在我们院的档案里，对王阿姨社会关系的记录只有你一个，除此之外任何相关的信息都未曾记录过。所以我们这么着急联系你，就是想问问你王阿姨以前都喜欢去什么地方，我们好立即派人去找。”
去什么地方……我几乎是被这个问题问蒙了。
就在这时，薄简安从身旁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温声对我说道：“别急，你好好想一想，一定能想出来的。”
听薄简安这么一说，林护士也立马点头道：“是的顾小姐，你不要着急慢慢想，我们随时都有人手可以外派找人。而且王阿姨这阵子的精神状态一直很好，与常人无异。”
无论如何，这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安抚让我比之前好了那么一点。我闭上眼飞快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我妈来疗养院之前的那些事，却意识到我妈的活动范围只有家跟医院的两点一线，再也没有别的什么地点。
最后，我只跟林护士说了我们家原先住的房子地址，可内心总有一个声音在唱衰——应该不在那儿。
果不其然。
派出去帮忙寻找的工作人员回来了，无奈地冲着我们摇了摇头。林护士一再追问还有没有其他能想起来的地方，可我真的说不出来。
我妈的手机和钱包都在房间里放的好好的，她身上还穿着昨晚活动时那套单薄的演出服……一想到这些，我的心就慌乱到无法自持，不可避免地想到一些不好的可能。
如果……如果我妈真的……
但下一刻，我强行把那些念头从脑海当中抹掉。不，不会的。无论我妈的内心多脆弱，但她是个母亲。在自己的儿子尚且命悬一线的时候，她又怎么可能忍心先走一步呢？
在内心的极度煎熬之下，一分一秒对我来说都无比漫长。我坐在我妈房间的床上六神无主，薄简安陪在我身边，他已经拜托他在江城的朋友帮忙，可还没得到任何消息。
就在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之间响了起来。
我一哆嗦，而后立即站起身扑在床头柜上，颤抖着拿起了属于我妈的那只手机。在这个时候，会有谁给我妈打电话呢？在来疗养院之前，她的号码只有我跟小煜两个人知道。来疗养院之后虽然多了一群老伙伴，可大家都知道她不见了，也断然不会在这个时间来电打扰。
“是谁？”薄简安问我。
我摇了摇头，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归属地未知。
“先接。”薄简安搭住了我的肩膀，给了我瞬时的支撑。
我冰冷的手指有些颤抖地按下了接听键，还不等我说话，电话那头就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王女士，我们夫人说了，如果你可以答应她的要求，她可以考虑给你儿子一条生路。不过我们的时间有限……哦，你儿子的时间应该更有限。这样吧，三天怎么样？三天之后我们等你的回信。”
“你……是谁？！”我在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话里回过神来，忙不迭追问。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而后我隐约听到先前说话的男声对旁边说了一句：“不是她。”
至于旁边那人是如何回复的，我没有听清楚。但我确定那是个女人，如果没猜错的话，就是这个男人先前说的夫人。
“你是谁？我妈在哪儿？！你快说话！”
“原来是王女士的女儿啊……既然是你那也一样，之前我说的话请你转告你的母亲，千万别忘了。要不然，你可能就要少个弟弟了。”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