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到底是谁？！”我在极度的震惊当中追问，却只得到了电话那头被挂掉的嘟嘟作响，“喂？！喂？！”
但任凭我怎么歇斯底里，都得不到任何回应了。
我试图重新拨打那个来电号码，但一直是忙音。就在我六神无主的时候，居然发现我妈手机里的通话……之前有过跟这个来电号码联系的记录！
联系的时间是前天傍晚，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妈主动呼叫的。
主动。
也就是说，对面那些人无论是穷凶极恶还是怎样，所施加的这些伤害都是我妈自己送上门去的。
而能让一个性格怯懦的女人这么做的原因，有且只有我弟弟顾思煜的命。也就是说，电话那头的人就是把我的弟弟挡在生门之外的那只手，我妈知道对方是谁。
而且，应该一直知道。
门外的林护士应该是听到了我的动静，推门进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坐在床上望着窗外，明知道她在询问却一个字也不想说，只听薄简安温声对她解释了一番——不得不说，薄简安在我身边，是我这段时间最大的安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有了说话的念头。
“薄老师……”我轻声叫道。
但我的称呼刚一出口，薄简安就看向我，很温和很治愈地勾唇一笑，然后打断我说道：“我在呢，一直都在。我知道你现在状态不好，所以你可以不用着急想办法。不如先梳理一下自己的心情，让自己早一些恢复如常。至于你担心的那些，想知道的那些……相信我，我会努力帮你考虑到，然后去安排。”
在这一瞬间，我是感动到几乎要落泪的。
自从我认识薄简安到现在，对他的认知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巨大改观。但是我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个人真的能像曾经的莫烨川一样，如此真诚如此睿智……也如此温柔以待，能让我在最崩溃最无助的情况下得到一个主心骨，不至于在风暴里彻底地流离失所。
他真的是很好的人啊……我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的人生逼仄且幸运。
我刚动了动嘴唇，结果又被薄简安窥破了内心所想。
他轻笑出声，抬起手来在我的头顶摸了摸，动作极其轻柔。
“千万别跟我说谢谢，我不太高兴听到这两个字，更别说是从你嘴里。”薄简安歪了歪头，有点孩子气。
这种孩子气出现在他身上，好像还很和谐的样子。没有做作的尴尬，反倒让人觉得有点可爱。
“这么说本来就不合理了，再卖萌给我看未免有些过分了吧？”我的心底莫名投射入一道光阳，也乐意顺水推舟地把自己从之前跌落谷底的情绪当中摘出来。
“过分吗？本性使然，我怎么不觉得过分？”我明显地看到薄简安小小地舒了一口气，“另外，我之前那句话怎么不合理？你倒是说说看。”
“接受你的帮助，承担你的恩情，说句谢谢表达一下感激，在我看来是理所应当。”说到这里，我顿了顿接着又补了一句，“还有，我不觉得感谢反应出的是两个人之间关系的疏远。相反我认为，关系很好的朋友之间才更应该让对方感受到这份谢意。”
听完我这番话后，薄简安略带无奈地摊了摊手：“顾老师，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什么？”我不解问道。
“如果想跟你讲道理，那就得趁你整个人的状态都无比低落的时候。要不然你但凡恢复一点，大道理小道理一套接着一套，简直让人难以招架。”
“有吗？没有吧？”我有点小得意，“就算我心情低落能给你说话的机会，那你觉得我可能会把你的话听到心里去吗？打这种嘴仗，太无聊。”
意料之外，薄简安听了我的话后，没再把插科打诨的斗嘴精神发扬到底，而是又把自己拉扯回了正经的轨迹上。
“顾老师，我没有客套，也没有故作潇洒，因为我的确不太喜欢被别人感谢。”薄简安挑了挑眉，一本正经地跟我解释，“小恩于我而言举手之劳，没什么好感谢。大恩的话不需言谢，我既然决定要帮你，就已经把这件事看成了自己的事情。试问你一句，我自己帮自己办事，需要感谢吗？”
“……歪理邪说。”我还真被他这种神一样的脑回路愣到了，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可觉得也挺有道理。
“你这么说我可就冤枉了，只不过是观念和认知的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和处世的态度不一样而已。可是就算如此，我能明白你的想法，你也能理解我的观念，这样也是和谐完美的统一。所以，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哪怕平时另一半有再多的锋芒和棱角，那也能被……”
“打住。”我越听越觉得跑偏，“你怎么跑题了？”
“不是我跑题了，是你一直在回避问题。”薄简安转头看着我，深邃而真挚，“我知道现在说这种话不合时宜，所以我先把没说完的咽回肚子里，等一切顺遂之后我还有的是时间跟你说。好了，今天的谈心结束，我去问问林护士那边有消息了吗……”
薄简安站起身来往外走，但还没走出几步就停下脚步犹疑地看了我一眼：“顾老师，你想好应该怎么面对阿姨了吗？”
我不由得苦笑一声，觉得今天的薄简安真是神了。他就像是我心里的那只小虫，把我的所思所想看的巨细靡遗。
我的确不知道应该如何对待我妈，我跟她在一起生活了将近三十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她心里还存着这样的秘密。她是觉得我不是她的孩子，所以觉得我不用知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觉得这个本应该跟我最亲近最亲近的人，实际上是这么陌生。
见我这副模样，薄简安也不再等我的回音。
他想了想，然后再度开口对我说道：“先别苦恼了，无论怎样都等人找到吧。说不定等你见到她之后，一切就明……”
“咔哒——”
没等薄简安说完，房间的门又一次被人从外面推开。我本以为是林护士，可转头一看，瞳孔不由得放大。
“妈？！”
最让人牵肠挂肚的人，以这么轻描淡写的方式出现在这里，就像是一切天翻地覆的动荡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她仍旧穿着昨天离开时穿的那套衣服，平整体面，脸色苍白。
“如沉来了啊。”我妈看着我，抽动着嘴角给了我一个在我看来极其难看的笑。